索菲娅耸耸肩:“噢,随你,你是狙击手,你说了算。”
我装上最后一支弹匣,将战术背心整理好。索菲娅又出声了,少见地语气担忧:“小杂种,你还好吗?我觉得你——像头耷拉着尾巴拉磨的驴,送走你的小男孩是不是让你特别伤心?”
我听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帝啊——索菲娅·弗兰卓芙娜,放聪明点儿,如果你不想我等会儿手滑崩掉你的脑袋,能不能闭嘴,别在这会儿用你那些精妙绝伦的譬喻来骂我?”
索菲娅撒娇似的鼓了鼓脸颊:“噢,可你看起来确实不开心。”
“别说这种扫兴的话,亲爱的,今夜过后,我就要回家了。”我关上武器箱,背到肩上,“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圣彼得堡?我也很久没拉家里那把琴了——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你也早就想回到上校身边工作了吧。”
叶戈尔谦逊地笑笑,不说话。
我向着门外走去。
“走,出发——奥尔西t-5000诞生至今还没拥有任何歼灭战绩;不过今夜过后,它就有可以送去做优化分析的实战数据了。”
时间是夜里1点30分。我们抵达矢雾制药公司第六研究所位于东池袋的独立实验楼。本次作战任务的夺取目标就位于这栋楼的中央实验室。
“制高点已就位,叶戈尔正面吸引守备力量,索菲娅绕后策应。”
这座实验大楼没有挂任何牌子,外观上看起来也平平无奇,没人看得出这栋外观老旧、风格低调的商业楼里配备了相当高端的实验设备。根据线人的报告,这栋楼的地下室里还关押着大量莫名其妙从社会面上消失了的人——大多是从周边地区非法登陆,到日本来打黑工的偷渡者,他们挤在不通风的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臭气熏天的大通铺里解决。那些人都是矢雾制药抓来进行的人体实验的实验素材,切下有价值的部分使用,榨干利用价值后就随意丢弃的消耗品。
这条街路也是寻常可见的模样,路灯、沿街店铺、楼宇的分布无一不普通,毫无特色可言——也正因如此,此地此时才让它在专业人员眼里显得如此反常,一定藏着什麽不能说的猫腻。
因为人。
夜里1点30分,这栋实验楼周围也三三两两地散布着不少人。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是两至三人一组,按照一定的距离间隔,分散在楼栋周围。这些人若无其事地閑逛或是抽烟聊天,他们的眼睛警惕地四处窥望,每隔一段时间还会交换位置。
这栋实验楼,实施24小时巡逻护卫制,且有人佩枪。我从中认出几个熟面孔——又是粟楠会。
冤家路窄,粟楠会这是接二连三来撞我的枪口啊。我在心里冷笑。我从远望瞄具里一一看过去,思考一会儿该从哪里入手,在最短的时间里撕开这道满是破绽的防线。
我拟定的作战计划是夜里3点执行。那是忙了整日、理应进入深度睡眠的普通人一天中最困顿的时刻,也是守备人员意志最薄弱、反应最慢的时候。
“注意观察周围,90分钟后,我们开始行动。”
一个半小时待机期间,我想了很多事。从我搬来池袋读书、大学期间离开这里,几年后又回到二十三区扎根——我偶尔也会把池袋当作我的家乡一样的地方跟别人介绍,毕竟观月歌怜的“设定”就是如此。我在东京行走多年,认识了很多人,也经历了不少事,但这些人事都没能让我産生丝毫眷恋。
我今早向百花王学园递交了辞呈,晚上关闭了酒吧;我提早转移了名下所有资産,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变现,存进瑞士银行;我拉黑手机里所有在日本的联络人的联系方式,拔了电话卡,和居住证、驾照之类的身份证明材料一起扔进火盆里烧掉——
对于我自断后路的决定,叶戈尔是不赞成的,如此不留余地是不专业的行为。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斩断了和此地的一切联系,抹去我存在过的痕迹,我最后甚至亲自送走了苏枋。
观月歌怜这个人在和苏枋隼飞告别过后,就不複存在,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因为我志在必得,我不会允许这次任务有任何闪失。
今夜过后,我要回到我朝思暮想的故乡——这便是我的生命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呼吸的那个瞬间起,就被赋予的全部意义。
这是我宁可耗尽了一切养分、过早枯萎,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实现的愿望。
这条路千难万险,历尽艰辛,一步一颗子弹,而我已跋涉其上二十三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