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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哥怎麽啦,要去哪里——”“害羞了?好可爱!”“姐姐请你喝酒你把眼罩摘了好不好?”

这间酒吧可从没有过这麽多客人。我略感惊悚。想来以苏枋的社交段位,对付倾慕他的同龄人肯定不在话下,不过一二十个肉食系年上于他而言属实超纲了——这里是成年人的地盘,他那套进可攻退可守、笑了婉拒撩了就走的玩法在这儿是绝对行不通的,而且听说风铃高中的不良虽然长得一个比一个兇狠,但本性都纯情得要命。

我望向苏枋,他人还是直挺挺的,衣服洁净整齐,只是脸色略显勉强,细品能咂摸出几丝微妙的狼狈。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

苏枋立刻飞了我一记眼刀。那意思大概是再不救他,大红袍的情分也拦不住他扇向我的巴掌。

我小碎步溜过去,接住苏枋求救般递过来的手,将他从一卡座姹紫嫣红的美女中间捞出来,掩到身后,笑容可掬道:“抱歉了美女们,这孩子是我朋友暂时寄放在我这儿的,禁止调戏哦,不然我朋友不会轻饶我的。”

我没说谎。苏枋是老先生最宝贝的小徒弟,要是让老先生知道苏枋在我这儿受了半点委屈,我怕他连夜坐专机过来把我当陀螺抽。

“欸——”美女们带鈎子的目光试图舔向我身后,但见苏枋缩在我背后头都不露,转而向我撒娇,“不能让这孩子陪陪我们吗,不会做什麽的啦。”“真的不行哦,不过为了弥补美丽可爱的小姐们,今晚每人多送一杯怎麽样?”

沖着美少年来的客人又不是流氓混混,多有怜爱之心,也不会过分不讲道理。如此这般说几句好听话、给点小实惠把她们哄开心了,我就拉着苏枋去吧台,随手把20杯鸡尾酒的加单拍在台子上扔给叶戈尔:“加油摇吧,我的兄弟!”——叶戈尔是我新雇的酒保,俄罗斯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标準话;然后扭头钻进里间,苏枋一脸恍惚地掀了门帘跟着钻进来,迎头被我瞪了一眼。

“你跟进来做什麽?我要换衣服。”

苏枋平静地解释:“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外面太吵了。”

“对不起但是……你太受欢迎了。”我望着他露出倦容的面孔,连一向神采飞扬的眸光都黯淡了少许,我顿时被巨大的愧疚淹没了,“苏枋同学,真的对不起,你讨厌这种场合的话,我等会儿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摇摇头,轻轻在我背上推一把,把我送进换衣隔间,他贴心地拉上帘子:“换哪件,我帮老师拿。”

“呃……”这不太合适——我有点不舒服,但一想起帘子外那张面孔我就不想多追究了,转而开始解扣子,“柜子中间那条黑色的斜肩一字领,谢谢。”

逼仄的空间里随之响起柜门打开的吱呀声,尔后是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轻响,複又安静下去。

我听见苏枋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好短。”

我刚想说在酒吧工作的时间我就得这样打扮的,帘子蓦地挑起一丝缝隙,衣裙被递进来。

“给。”“嗯?”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件蚕丝白绣暗纹的旗袍。斜襟方领的平裁一片式——年代久远但永不过时的剪裁和款式,虽然好看但若不是特定任务需要我平时根本不会穿,而且在酒吧的灯光下,这件旗袍也太素雅了根本穿不出效果;我甚至不记得什麽时候把这件衣服放在了这里。

苏枋的声音又适时地隔着帘子响起来:“我喜欢这件。”我有点无语:“谁问你了……再说这里也没有适合这条裙子的配饰啊。”

里间再度陷入静默。我叹气:“算了,就穿这件吧。”

我换上旗袍出来,散了头发,把蓝宝耳坠和铂金项链都摘掉,拉开抽屉对着首饰盒翻翻捡捡。苏枋凑过来:“哇,好多。”

“嗯,不同的衣服和场合需要各种搭配,临到要用总嫌不够呢。”

苏枋嫌麻烦似的侧过身去,擡起手虚虚一指:“这个。”

好吧,眼光毒辣。我拿起那副珍珠耳链戴上,也懒得再选其他,转身端起一边柜子上的茶器。

“走,沏茶了,苏枋同学。”

他脸上总算泛出个笑来,我着实松了口气:“今天给你泡明前龙井,要不要茶点?我朋友给我寄了正宗的绍兴茶干。”苏枋有点困扰地说:“我在减肥——不过要是允许我带回去的话就太感谢了。”

我耸耸肩:“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