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水果宾治推给黄前,一杯雪莉邓波儿推给高坂。
“久等了,请用。”
黄前和高坂都是音大在读的学生,是我去管乐团拉琴的时候认识的,虽叫我老师,但并非我的学生。她们二人与我关系还不错,时不时在大学下课或是乐团结束排练后来我这里小坐片刻。她们只喝无酒精鸡尾酒,毕竟管乐手的嗓子是很金贵的——她俩都是很努力上进的人,黄前在大学乐团吹粗管上低音号,和我一样偶尔也去别的乐团补席;高坂甚至还没毕业就凭着过人的实力斩获无数大奖,成为东京交响乐团的常驻小号手。
“两位同学,最近学业和乐团都顺利吗?”身为教师习惯使然,我总忍不住关心一下学生的课业。
高坂点头:“正在準备下个月的大赛甄选。”“没谈恋爱?”我打趣道。高坂眼一合:“没兴趣。”
“丽奈眼里只有甄选呀,选上一个还有下一个,对其他都没兴趣……”黄前笑着在一旁调侃,“对了,观月老师,之前小提琴女神在艺术剧场开的演奏会,我和丽奈,还有高中的几位学姐一道去看了,没想到那天的钢伴是您,我们都很惊讶呢。”
“你们还去听弦乐会?”我反问。
“格林卡娃夫人演奏技艺高超,不管怎麽说错过了都很可惜。”高坂停顿一下,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当然,老师的琴也弹得很好,一点都不逊色。”“高坂同学,你夸我的时候也太严肃了吧,感觉像在挨训啊!”我夸张地感叹,引得黄前一阵发笑。
“哦,说起来,格林卡娃夫人的巡演快结束了,她好像很快就要在艺术剧院加场。”“欸?真的吗?”我很诧异,心想我最近是不是太少关注剧院的消息了,竟然没听说过这回事。
黄前合掌道:“嗯,我和丽奈还在说,要是加场的钢伴还是老师就好了,我们一定再去听一次。”我笑起来:“上次是格林卡娃夫人的御用钢伴不小心受伤了,我才临时被叫去救场,这次肯定不会需要我啦。”“也是哦,哈哈……”
閑聊一阵过后,暂时也没有别的客人,炉子上热水正好烧滚,我便去里间端了一套工夫茶具出来——大师窑里烧出来的景德瓷,盖碗、水盂、品茗杯的三件套茶器,天青色的渐变釉水十分雅致,正是我在中国工作时老先生送给我的。
苏枋今天第一天上工就出手了,答应过的自然就不能亏待他,我直接开封了武夷大红袍。清理台面放上茶盘,盖碗沖水,温杯后洗茶。大红袍最耐泡,一泡要用100c的初沸水,浸泡时间又不宜太长,会影响口感。一泡的茶汤苏枋没赶上,直接倒掉了,準备二泡的时候,酒吧门被推开了。
我擡起头,阴阳怪气道:“哟,松冈,原来你今天上班啊。”
消失很久的侍应生尴尬地挠挠头:“抱歉啊老板,我开门前才发现石榴糖浆用完了,只好出去买——话说这个根本不重要!老板你快去看看啊,门口躺了好多人欸!”
我翻个白眼,挥挥手示意松冈该干吗干吗去。大红袍第二泡也只有短短10秒,一边泡一边浇淋,香气浓郁熨着清淩淩的茶盏;盖碗出水进公道杯,茶汤均匀后倒进品茗杯。我单手抓起秀气精致的小瓷杯,慢悠悠地晃去门口,倚在门框上。
苏枋还是一杆瘦竹似的立在风里,仙气飘飘,脚边横陈一地被他干趴下的小混混,更衬得他有大师风骨。
蓦地,他回过身来沖我笑:“好香的味道啊。”
“这可是顶级大红袍。”我把茶杯往他手里一放,“快喝吧,第一泡都浪费了。”
我低头扫一眼,发现人头数不对:“怎麽比刚才多出好些人?”
苏枋捧着杯子闻香,无辜地眨眨眼——我懂了,他们打不过他就摇人了呗,没出息。
“喂,别躺着了,赶紧起来,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影响别人做生意。”我刚想一脚把那个领头的红毛踹起来,苏枋端着茶,流苏耳坠晃都没晃一下,他的腿就悄无声息地一擡一横,膝盖飘似的浮在我身前抵着我的裙角,制止了我。
“老师,穿裙子就别踢人了,多不好——交给我就行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把空了的茶杯还给我,神情里泛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餍足,“确实是很难喝到的好茶。”
一口一个老师,看样子是大红袍喝开心了。
我面无表情地瞪他:“苏枋同学喝得太快了吧——这种茶是要慢慢品味的啊。”
苏枋又用那种特别乖巧又虚僞的眼神望着我:“刚刚不是老师催我快喝吗——老师先进去吧,我收拾好外面就来。第三泡,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