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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中则的反应则与她们大不相同。在她讲述她与苏梦枕配合默契,完成劫狱之时,她面带微笑,间或点头,对他们急智大加赞赏,可到她讲起后面那段与宦官勾结,算计赵佶时,她就明显流露出不甚认可的神色了。

这倒是好理解,毕竟高来高去的大侠并非全部都愿意切实参与进玩弄权术的肮髒部分。季卷从不强求他们与自己同舟。因为相同的原因,她也体面地与几位父亲的旧友分别,任他们江湖恣意而去。

宁中则点头道:“不错。我活了半辈子,始终相信清源不与浊潦混流,善恶之间,必该有分明界限,得其上者为正,居其下者为邪,从未生过疑虑。直到临死以前,才恍然惊觉笃信的善人是僞善,认定的魔教也非魔人。”

她收起剑,叹一口气道:“我选择跟你回去,而非去或许能活得更舒心的毁诺城,自也有我的私心。我想借你所为,重新确定究竟何谓正,何谓邪,我所看不惯的出格行径,是否当真就是错误的?行非常事之人,是否可以用非常之手段?”她摇头苦笑:“不曾想活过半生,我竟还需重头思考这些问题。”

她瞥一眼喜形于色的季卷,又道:“若是叫我发现你言行不一,暗地里做了迫害忠良之事,我会立即抽身离开,你需得时时警醒,不要太过高兴。”

“我哪有特别高兴?”季卷笑得合不拢嘴道。

她当然高兴。宁中则行事稳重,长于谋略,武功也很不错,还有谁比她更合适拉进因急速扩展而处处缺人的青田帮?

于是等下了船,季卷片刻不带歇息,以工作狂人的精神,拉着宁中则接手起了江南事务,好把焦头烂额的温趣解放出来,让后者可以回去继续琢磨她喜欢的杀人艺术。仍留在青田帮中的其余几位异世江湖客也被她拉来介绍给宁中则,同为失乡之人,彼此间反倒萌生惺惺相惜之情。

她安排定帮中事务,又马不停蹄去见了雷卷,将火器洩露后的一系列应对与雷卷通了气。

“那叛徒如何了?”说完后,季卷不经意问。

雷卷平静道:“霹雳堂内彻底肃清,拔出了十几枚钉子。”

季卷点点头,没有问这些钉子的下场。

雷卷问:“你把图纸透露给朝廷,对你我当真无碍?”

季卷闻言大笑,摇头道:“雷堂主,你猜猜为了能量産这些东西,又培养出能熟练运用它们的队伍,青田帮投入了多少金银人力?”

她向他伸出两根食指,在空中交叉比出“十”字:“整整十年,一地进益!要不是在惊怖大将军那里发了笔横财,我们现在还窝在福建悄悄做着生意攒钱呢。”

她又收回手指,极为讥诮地笑:“你猜赵佶又愿意为此拨多少财款?每一分每一厘,可都得从他的修道梦中截取。”

“况且,就算他当真能勉强拉起一支小队,靠人力手动打制出几十杆枪,这些东西终究要去哪?还不是抗辽抗金前线?”季卷意味深长道:“到了前线,那队伍到底还姓不姓赵,可就两说了。”

雷卷见她在自己面前已越发不掩盖野心,那股被拉上贼船的隐约预感就越发明确。但如今已难再回头,他不是纠结的性格,于是也坦然接受了现状,转问道:“既然你已有计较,我也不为此费心。征兵之事……”

“征兵之事,按之前商定的不变。我还要出一趟远门,此事有劳你与何家主多多掌眼,遴选来的名单,交由我娘做定夺就够。”

雷卷一愣,问:“你还要出去?”

“是啊,”季卷说着,忽然想起一桩听过的古旧传闻,于是笑道:“我这趟打算把连云寨赚上山来。你与连云寨大寨主是不是有些过往旧仇?要不要趁我还没得手,你先带些帮中人把仇报了,就当我为元老撑腰?”

“你要把连云寨也拉下水?”雷卷不可置信地问,旋即在季卷坚定的眼神里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冷笑,本已生无可恋,随时打算魂归大地的身体里忽然又生出一股力气,坚定要活到看季卷把戚少商坑蒙拐骗过来的一天。

他冷笑着道:“很好。我一向觉得戚少商应该得到报应,可他总是逃掉。现在他终于逃不掉了!”

季卷摸摸耳朵,总觉得雷卷这句话里对戚少商的恨意还没有长时间加班后对她的怨气重。

但既然自己的小联盟里不至于有因新仇旧怨撕破脸的危机,季卷就更加放心,安排好下一季的工作后,带上柄依旧中空的新剑,重上河间府,不日便抵达“连云寨”外,虎尾溪前。

与建城宏伟的毁诺城不同,连云寨自然如名,连绵山头的都是些皮革帐篷,在外扎营、其内进出的,均是些打扮粗犷,似兵似匪的豪放糙汉,远上十里就能听见其间叫嚷笑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