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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收剑,回身横了季卷一眼:“怪不得都说你是个滑头。”见自己前襟衣服被剑风割开几道口子,神色微变,对宁中则的语气正经得多:“敢问女侠此来何意?”

宁中则归剑入鞘,笑道:“毁诺城不是收留天下伤心女子之处麽?我与季卷皆是伤心人,城主何以一见面便兵戈相向?”

息红泪伸手一抹,将脸上易容抹去,露出一张美豔脸蛋,虽薄有风霜扑面,竟更添三分风情。她听了宁中则的话,神态也认真起来,决然道:“毁诺城自然对天下伤心女子开放,欢迎宁姑娘入城。”

她的称呼相当有趣,对一个已至中年的,明说自己受过伤害的妇人以姑娘相称,似乎宁中则仍待字闺中,未曾历经任何情伤一样。宁中则只听了她的称呼,眉宇间的提防尽去,对这位城主不由高看几分。

息红泪又转向季卷,啐道:“——但季少帮主你,绝不是为了情伤就要千里来投奔的人。”

季卷摸摸鼻子,无辜地笑:“息大娘怎麽这样说我?天下皆知我苦恋着个有妇之夫,时时受情感与道德的煎熬——”她说着,心里竭力回忆伤心的事,神态落寞地一叹:“我的确不是来投奔毁诺城,但想在此处歇息,避一避俗世烦扰,难道竟不被允许吗?”

息红泪冷眼望着季卷唱作念打,等她很开心地表演完,才淡淡道:“你恐怕根本没有过恋爱。”

季卷一愣,犹自嘴硬:“何出此言?”

息红泪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有无穷无尽的爱和恨,从她眼角细纹流出,落在滔滔深渊,这一整条河都像城中女子夜里哭出来的眼泪。她笑似泣,泣似怨地一叹,道:“你忘了我这是什麽地方。爱过、恨过的女人,与身处懵懂幸福中的女人是全然不同的。你若真像江湖传闻那般,哪怕只有传闻中十之一二地喜欢苏楼主,如今在我面前的,也绝不会是这样一张面孔。”

季卷哑然。好在息红泪并未纠缠,转道:“二位随我入城吧。有什麽事,等到了城内再谈。”

两人牵了马入城,自干净街道慢慢走过,城中贩夫走卒,往来匆忙的皆是女子,买卖的,赶路的,争吵的,熙熙攘攘,与外界城池并无二异。宁中则望着望着,脸上露出惊异,被息红泪捕捉到后,笑笑:“宁姑娘以为此处是什麽样?姑娘家成日不事生産,哭哭啼啼,彼此报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