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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脸色铁青,简直像在数种混合的内伤之外,又额外多出一种毒来。他一双寒目中点着鬼火,森森道:“意外?”

杨无邪苦笑:“现在看,的确是意外一场。”

苏梦枕断然道:“我从不信什麽意外。”

杨无邪会意:“这谣言风起无因,决不至于传播得如此迅速。恐怕在捕捉到流言之后,六分半堂在传播一事上,暗地出了些力。”

苏梦枕忽而前胸一佝,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面咳,一面痛苦地揪住前襟,艰难在咳嗽之中挤出几个字:“雷损慌了!”

杨无邪慌忙递上水,令苏梦枕吃下一颗药,略微平複这阵呛咳,拭去唇角血丝。

苏梦枕月前在那场闪击六分半堂分堂中受的内伤还未好全,此番听到这些胡扯的流言,一时恼恨婚约,同时又惭愧牵连季卷,情绪沖击之下,内伤再度複发。杨无邪想劝他先放一放俗务,但苏梦枕的性格绝不愿意拖延,因此只得心火内烧着,等苏梦枕重新开口:“金风细雨楼此时气盛,他必要拿婚约提点,叫天下皆知我与他将成一家,也叫我寝食难安!”

他的眼中放出寒芒,周身杀意从未这样盛过,森然道:“将两人婚事,牵连进第三人,便是堵死了我即刻解除婚约的路。我只要还想维护季卷名誉,就绝不可在此风口浪尖提出退婚。”

杨无邪张张口,默认了苏梦枕的判断。如今季卷与苏梦枕,在流言之中还只是无望的单相思,若此时苏梦枕提出退婚,那便立马成了“郎有情,妾有意”,季卷若是来日再选旁人,就再难摘掉“水性杨花”的标签了。

“无邪。楼子内,今日起绝不可再传此事。”苏梦枕道。他越在逆境,便越发迸出无匹的生命力,就像月前身着缟素,连破两堂,叫鲜血染成一身红衣时那般,病瘦的脸上透出豔烈已绝的光彩:“至于六分半堂——他要拖着婚约,那我便在成事以前,与他完成决战!”

决战之后,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这缔结于过去的荒唐婚约,便绝无可能继续!

苏梦枕已做出了对流言的应对。应对的方式就是无应对。清风拂山岗。

季卷做出的应对与他一模一样。她甚至更甚一步,连杜绝帮内继续流传的命令都没下,顶着一路八卦的目光,施施然闯入“小雷门”地界,求见雷卷。

第28章 再次入京

雷卷并不欢迎她。当然,任哪个病人数九寒冬,被迫从暖融融卧房出来见客,都不会很高兴的。

“小雷门”上下一应,因此会客室内,雷家“实属巧合”四位高手,以及包括雷卷在内的雷家五虎将,脸色都是暗沉沉的,随时可能要出手的样子。

这麽多人中,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只有季卷。季卷笑得甜蜜,笑得肆无忌惮,笑到沈边儿忍不住粗声问:“喂!你怎麽笑得这麽开心?”

“见到我的盟友,我怎能不开心?”季卷反问。

雷卷原本蜷缩在毛裘里,闻言也忍不住支起脑袋问:“谁是你的盟友?”

“你。”季卷坦然道。

雷卷冷笑:“我不知道我何时有了个替身,能代我答应荒唐的要求了。”

“可能是因为,我提出了一个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雷卷冷冷地注视她,语带讥讽:“我听说近几个月,下三滥何家从青田帮这里,赚了很大一笔钱,让他们愿意把你们放进两浙经营。你打算出价多少来买我的‘小雷门’?”

季卷甜甜地说:“分文不给。”

雷卷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沉。他深陷的双目沉沉盯住她,眼瞳中像是点了两簇阴冷火焰,季卷看他好像真的要生气,于是踩在他爆发的边缘,从玩笑的表情迅速切为严肃,踏前一步道:“我此来是邀请雷门主与我一道,在明年开春,对付霹雳堂堂主雷利!”

此言一出,堂中有人按捺不住,“啊”了一声,季卷并未去看,而是牢牢锁住雷卷神情,见他阴沉面色上,闪过一丝了然。

雷卷冷哂:“季少帮主找错人了。我与雷利都属江南霹雳堂,常言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季卷笑:“当真只是兄弟矛盾,雷门主当初又何必倚重戚少商一个外人,脱离主家,另立小雷门?”

“何况,就算雷门主想重提兄弟情义,怕也是来不及了。小雷门处事公正,向来对蔡京、朱勔、童贯等人不假辞色,而雷利行事,已经差点要巴巴地去做他们驾前一条狗了,难道还会把小雷门当做兄弟?青田帮与他们,尚且还有谈判的价值,而小雷门与他们,才真正是非此即彼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