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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正当然也不傻。他亲去船上,一箱箱点检了奇珍异宝,心中估算其中价值,意料到这门生意,若能持续下去,甚至能填补主家这些年来的账面亏空,自然比青田帮更加重视,重视到不惜精锐尽出,将季卷“好心”援助的青田帮帮衆都排除在护卫名单之外。

“这样,除了船和货是我们的,借的势是六分半堂,护的人是霹雳堂,一旦路上出了问题,青田帮就可把责任甩得干净了。”季卷得意洋洋,对温趣说。

她又审批了两份关于铁矿开采的彙报,随口一提般地问:“莫北神他们呢?”

温趣撑着下巴,闻言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当然已经混进船队里了。”

季卷点点头,在沉进繁重工作前,莞尔一笑:“金风细雨楼一定会喜欢我们送他的这份大礼。”

金风细雨楼如今并没太多精力关注他远在江南的盟友。楼主苏遮幕征战一生,暗病堆积,如今已恶化到不可转圜的境地,即使有几位江湖高手为之渡内力、宫中御医出手诊治,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恐怕再难熬过下一个冬天。

因此,京城群雄,包括金风细雨楼自己,都在默默关注着金风细雨楼少楼主的动向。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离接任楼主之位只一步之遥的,不过弱冠的青年,将会把金风细雨楼带向何方?

是一朝奋飞,或是流星坠地?

苏梦枕正在京外。他是周遭动摇中唯一坚定的人,即使因父亲的身体,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上官中神带着些帮中精锐伏在岸边水草掩盖中,他也掩在树干之后,听茶花匆匆过来彙报:“公子,我已经挨个劝过了,水路边那些商贩都不愿走,还怀疑我的身份。”

苏梦枕叹气。他的一双鬼火般的眸子紧紧盯着隐约现出船影的河道,浑身紧绷着随时出手的战意,但他叹气时,几分怜悯自无懈可击的杀意中溢出。

“他们要靠船队讨生活,几句话就想让他们放弃生计,确实不易。”他咳嗽起来,对上官中神道:“上官,和楼子里弟兄们打声招呼,等会打起来,小心避开这些人。”

上官中神应:“是,公子。”他又一迟疑,问:“我听说六分半堂、霹雳堂、青田帮这次上京的船队声势浩大,我们要劫的,究竟是哪几艘船?”

苏梦枕冷冷说:“等我号令。”此外就不再多说一句。

金风细雨楼与青田帮结盟之事,成于隐秘,季卷再三叮嘱不要洩露。他对此无可无不可,但既然季卷强烈要求,他自然尊重。因此,即使今日接令,来此处抢掠这三家帮派联合上京的货船,楼里兄弟也不知道,那几艘被季卷暗做了标记的船上,装载的并非奇珍异宝,而是青田帮要送给金风细雨楼的兵刃、精盐。

一艘靠霹雳堂好手运送、将要由六分半堂接管的货船,被金风细雨楼劫掠了去,所导致的损失,又怎麽能追究到青田帮头上呢?

打头的贡船迅速穿过此处狭窄河道。季冷抱着双臂,沉稳立于船头,经过河道时随意往两侧岸边扫了几眼,只号令船队加快航速。

再往后的就是货船。每一艘船上,都挂了三家帮派的标识,苏梦枕目绽寒光,仔仔细细地从每一艘船上掠过,直到看见一艘船打头,后面连着四五艘船,青田帮的旗子都统一短了半寸,便斩钉截铁道:“动手!”

第23章 心软的人,坚硬的伞

一句话落下,数十位帮中精锐自河道两侧鱼跃而起!此处正是河道最窄处,帮中好手自河岸借力,一步便能飘至舢板,幽芒自刀兵刃间轻闪,霎时间将多位护卫击落河水!

河水涛涛。落入水中的人影浮出一泡红血,被湍流卷往下游,河水之上,几艘货船与船队的连接处被上官中神砍断,立即要挟着船老大,横过船身,将其后的船截断在河道之中。

“敢尔!”

船舷脱离之时,前一艘船上立即传来四声暴喝,霹雳堂“急飞天火”四位好手齐齐赶至,四道白光,分别指向上官中神的脊背、腰腹、胸腔、双腿!

当此之时,正是上官中神旧力用尽、新力未生,这四道攻击,锁住他全部逃逸方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知道自己已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这四人联手袭杀!

他惊惧,因此他张口大叫:“——公子!”

红袖刀吟。苏梦枕上一刻还在岸上,以冷静的双眼观察全局,此时已察觉到上官悠云的困境,飘然杀入场中!

窄而短的刀锋悠然扬起,轻柔似情人手,拂过四道致命的白光。这世上有什麽硬过英雄刀?这世上有什麽柔过情人手?在这豔如红拂的刀光下,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