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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目前尚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好是坏,我又是否应当为此负责。

……不,我当然是不用负责的。这本是我的工作。当初我也是在看过计划书、做过风险评估后,方签下的名字。只是如果,如果我知道那枚炸弹的打击对象是唐晓翼……不,即便我知道,那我也还是会签字的。

从一开始,我的立场便决定了我会和鬼影迷蹤同进退。在埃克斯眼中,唐晓翼是威胁,他不容他继续存在,作为下属的我,也只能顺从上峰的授意,将唐晓翼推向那条必然通向死亡的道路。

【04】

上飞机前,埃克斯要求所有人参照中国海关的标準,自行检查身上与行李中是否夹带了违丨禁品——“你们最好先自己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留在浮空城,”埃克斯如是说,“不然落地中国,被海关没收事小,情况严重的话还可能喜提玫瑰金手镯。”

望见某些人倏然一亮的眼神,埃克斯无奈地支了支额头:“我是说手铐。”

我只好把一向不离身的手木仓留在了浮空城,怀揣着不安定感登上了飞机。我来得早,可以自由挑选座位,我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虽然在我刚看过的一部片子里,飞机失事时,第一个被杀死的便是靠窗位置的乘客,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顺从了内心。

扣好安全带,我转头望向窗外。飞机目前仍停在浮空城的机场,从舷窗向外望去,能看见浮空城里那些极具未来科技感的建筑,悬浮列车穿行于建筑之间,昆虫外形的轿车在高架桥上快速掠过。

这是我熟悉的景象。于我而言,浮空城之外的大陆景色才更令我陌生。

自十二岁时登上浮空城以来,我便极少离开这处空岛。我在这里生活、上学、上班,基本把人生的大部分历程过完,亦没有动力改变现在的生活。“浮空城”对我而言,就是“家乡”一般的存在。

如今,即便只是“暂时离开”,我的内心也蔓生出一阵怅惘与不舍,但这重低落情绪很快被同事递来的糖果抹消。

“谢谢!”我接过了糖果。那是几枚榛子巧克力糖,甜腻丝滑的味道缠绕在唇齿间,偶尔还能咬到一颗软软的葡萄干。同事抱着背包坐在我身边,冷不防说道:“这款糖还是唐晓翼推荐给我的呢。”

望着包裹在透明包装袋里的糖果,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怀念:“上次团建,我和他分到了同一组,跟着他一起去搬重物。搬到累极,我身上都没力气了,他便从兜里掏出糖来让我补充能量——就是这款糖。”

“唉,真是世事无常。阮世你说,那麽一个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怎麽就出了意外呢?”同事又剥了一颗糖,在齿间咀嚼得喀嚓作响,“现在,我就要吃着他推荐的糖去参加他的葬礼了。”

“那你记得在他坟前多放点这种糖。”我说,“毕竟他喜欢吃嘛。”

从浮空城到中国上京,航程需要几个小时,我看书看至困倦,索性问空乘要了一块毯子,裹着睡了会儿。

航行途中的睡眠总不安稳,我梦见许多纷乱的画面,似乎是从我的记忆中随机抽选出片段,而后把它们一股脑儿地拼接在一起。其中便有同事提及的,那场团建的部分画面。

浮空城常有团建,但我很少参加。一是因为我不愿在工作之外与同事多有接触,二是因为我私底下是个很懒很宅的人,休假日更习惯窝在家里睡大觉或者打游戏。那场团建,我本来也不打算参加,同事问到我头上,回绝的话语呼之欲出,她忽而提了一嘴:“埃克斯说这次团建有联机打游戏的活动哦?听说游戏项目是「○天堂全明星大○斗onle」,阮世你不会拒绝的吧?”

那我的确无法拒绝。即便是同事,也知道我是这款游戏的死忠饭,閑暇时间聊到游戏话题,必然会极力向周围人推荐这款游戏。

倒也确实有几个同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勉强强玩过一阵子,但——他们的技术都太烂了,和他们一起玩,毫无游戏乐趣,只有满腹牢骚。

我只能寄希望于随机匹配时能遇上好队友和好对手,但这本就和“开盲盒”一样,开出隐藏款需要好运气。

本着“不能比我平时的队友更差了吧!”的心情,我参加了这场团建。那天是周六,我们在浮空城中央大厅门外坐上大巴,团建地点定在十几公里外的绿地:仍在浮空城範围内,但浮空城实在太大了。

我依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旁边本来坐着相熟的同事,但她临时又被更熟的同事叫走了,我旁边便多了个空位。我无所谓有没有旅伴,只在乎等下和我联机打游戏的人行不行,思绪早就飞到不远的将来、我畅快淋漓地搓着「○天堂全明星大○斗onle」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