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桌的抽屉中,我找到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外包着软皮,触感极佳,既软又滑。皮面中央拓印一枚烫金纹样,样式为圆圈套住一座灯塔形状的建筑,纹样底下则写作一行文字:far east boratory。
我念道:“远东实验室。”大脑立刻开始运作,我确认我曾在工作中见过这个实验室。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麽这座始建于前苏联时期的秘密实验室,业已在十年前毁于一场意外性质的爆炸事故。
……十年前?当时我正好十二岁。
还没来得及打开笔记本,鬼影迷蹤成员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好了,阮世,现在请闭上眼,準备去‘巴别塔’酒店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我依言阖眸,旋即便觉手中一空,而后,一阵香氛气味飘过我的鼻尖。
再睁开眼时,我已经来到了巴别塔酒店的前台大厅。此处依旧富丽堂皇、宏伟精致,满面笑容的侍者向我走来,躬身询问我想要何物。
测试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结束测试后,我配合着鬼影迷蹤成员,填写问卷、描述感受,一通程序走下来,时间已近夜间十点。她像是预备在实验室熬大夜,我却是要回家的,便起身告别。
乘坐电梯下楼时,我终于想起,吃晚饭时同事提过,埃克斯在浮空城大群里发过唐晓翼的讣告。
此等热闹,我岂有不凑的道理?遂拿出手机,点开设置成“免打扰”的浮空城工作人员大群,一连串的白色蜡烛即占据了我的屏幕:全是为唐晓翼哀悼的。
他人缘不错,我往上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讣告原文。除去官话套话,整篇讣告可以概括成一句话:唐晓翼在调查far east boratory的过程中,遭遇炸弹袭击,不幸遇难,享年二十岁。炸弹来源目前仍在调查中。
far east boratory?这个地点的再次出现,令我的眉毛不自觉跳了一下。
早在十年前,那里便已被爆炸毁作废墟,还有什麽调查的必要?还是说,这个调查任务本身,就是埃克斯为了杀死唐晓翼而特地做的一个局?
……无法确认、不敢断定,我不够了解埃克斯,更不可能直接去问他。但我确实很在意far east boratory本身,因为它看起来同我那段遗失的记忆有关,而今,它又与唐晓翼的死亡有关——我亦与唐晓翼的死亡有关。
正是由于我在休假前亲笔签署了那份文件,那颗炸弹方才会部署在far east boratory,并在唐晓翼到来时被引爆、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但这实非我的本意……尽管我为“鬼影迷蹤”工作了这麽多年,手上早已罪业累累,但这是第一次,我目睹身边同事(虽然我们谈不上相熟)的死亡。他因我的那笔签字,而葬身于废墟之上。
我本以为,亲手送走死对头的感受应当会很不错。毕竟在此之前,每当我破坏了唐晓翼的计划,我总能品尝到胜利的美妙滋味。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工作上的竞争延伸至肉丨身、要以某种极端方式夺走他的生命。可现实已然如此,我确以签字的方式,把他推进了死神的血盆大口。
……愧疚。难道我是在为此而愧疚吗?一时之间,我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暂未得出确切的答案,但在当下,他的罹难与我的记忆,把我指向这座遥远的实验室,使我在那一刻,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我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03】
身为鬼影迷蹤的工作人员,我调阅世界冒险协会的电子数据库,不能说是无遮无拦吧,至少也能称得上是畅通无阻。但当我想查看唐晓翼此次任务的具体内容时,系统弹出提示:只有埃克斯与唐晓翼才有查看权限。
这麽神秘?那我更要看看了。幸好协会从未完全落实“无纸化”建设,成员出外勤时,手头总会备着几份任务相关的纸质文件。这几份文件要麽带在唐晓翼身上、和他一起化作了气体,要麽就是被他扔在了办公桌上——基于我对他的了解,我决定去一趟隔壁办公室。
不得不说,“后勤”这个工职实在是太好使了。面对唐晓翼的同事,我只需要说:“我来为他收敛遗物,以后交还给他的家人。”便再无人提出质疑,热情的同事还为我指明了唐晓翼的工位。
我诚恳地感谢了这位好同事,而后来到了那张办公桌旁。一打眼,桌上的几幅木质相框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些都是唐晓翼与他人的合影。
他有着很圆满的人生。我想到。他家境优渥、外形出衆,头脑聪明、工作认真,不缺家人的关心,不缺朋友的陪伴,完美契合“人生赢家”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