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便过上了暗地里同唐晓翼作对、见面时和唐晓翼微笑的双面人生。扳他一城时我就笑靥如花，被他将军时我就笑里藏刀，自觉这也成为工作的一部分，不必要的负累应当加钱。可到底，我还是没有勇气，以此为由要挟埃克斯给我加薪。这大抵便是打工人难以啓齿的痛楚。

如此一面回忆、一面思考，我总算赶在下班以前，将上季度的工作报告发给了埃克斯。

关上电脑，我在工位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口问道：“我因伤休假前，是不是签署过一份文件？它好像是某个大计划的一部分。现在这个大计划怎麽样了？”

对面工位的同事头也不擡，一派轻描淡写：“大获成功，任务目标已被摧毁。”

我为之咋舌：“真的假的？感觉我好久都没听过这麽天大的好消息了。这下该给我们发奖金了吧？”当然只是玩笑话。

“对你来说，应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同事这回擡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你知道任务目标是哪位吗？正是你的心腹大患，那个叫唐晓翼的家伙。”

我：“啊？”

顿了顿，我继续道：“……谁做的这个大计划？我真得当面好好感谢这位好同事。”

“埃克斯啊。你现在还来得及把工作报告的邮件撤回来，在结尾附上感谢信，埃克斯看到了一定会‘龙颜大悦’。”同事把手头文件归类进置物架，“不过你也没必要太谢谢他，毕竟你签署的那份文件，才是整个大计划里的重中之重。”

同事笑眯眯道：“是你一手主导了唐晓翼的死亡啊，恭喜恭喜。”

【02】

正值饭点，浮空城餐厅中人来人往，我和同事端着餐盘走了好一阵，终于找到空位坐下。

甫一落座，我便问同事：“他到底怎麽死的？”

同事正在撕吐司边，闻言看我一眼：“你说唐晓翼？貌似是被炸弹炸死的吧。”

她随手将吐司边扔进餐桌下的垃圾桶：“你直接看浮空城大群消息呗——我记得埃克斯发了讣告的。”

我倒不急着看，决定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浮空城厨子厨艺精湛，餐厅伙食一向不错，就是听说研发部最近似乎在整什麽自动炒菜机，目前已调校完毕，可能最先在浮空城餐厅里试运营。

鑒于此，我决定以后减少在餐厅吃饭的次数，除非这“自动炒菜机”做饭确实好吃。

吃罢了饭，同事回家休息，我却还要加班，赶去研发部确认某个项目的研发进度。几年前，世界冒险协会从巴别塔酒店接收了米勒与“巴别塔”系统，并以“大脑保存术”与“心灵酒店”技术为基础，继续开发、完善“巴别塔”系统，试图创造出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的虚拟空间。

而今，这个项目已经进入了黑盒测试阶段。埃克斯说着“你就当去玩vr游戏”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把测试任务下发给了我。

可怜我複工第一天，刚写完工作报告，又要加班去做测试。站在电梯中，我搜肠刮肚地找出骂人的话，把埃克斯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整理好表情，走出了电梯。

严格来说，这个测试任务的确该推给我：毕竟在世界冒险协会跟进该项目的同时，鬼影迷蹤也在关注着它。项目核心成员除去一开始便在的米勒，其余四人中有两人便是鬼影迷蹤成员，而我则是负责与他们对接的文职人员。

而今该项目即将大功告成，我亦颇有一种为人父母般的欣慰感：这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很难不骄傲。既然都自居“父母”了，那我来视察一下项目进度也合情合理。

在门口迎接我的，便是项目组中的鬼影迷蹤成员。我们走进实验室消毒间，全身消毒后换上防护服与鞋套。我在门禁处刷卡，“滴”地一声，屏幕上显示出我的名字：令书。

鬼影迷蹤成员倒显得意外：“你的id卡还可以开咱们实验室的门啊？权限很高哦。”

“你知道的，工作需要……”我将id卡别回胸前，“不然你以为我是怎麽休假的？就是在实验室里出了意外。”

一面閑聊，我们一面来到了中枢电脑旁。鬼影迷蹤成员示意我坐在椅子上，她则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向我比了个“ok”手势。

见状，我放松身体、闭上眼睛，默数五个数后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便已不再是实验室的景象，而是——一处小房间。

房间中，除了一张单人床，便只剩下一张书桌、一面书柜。墙上没有窗户，仅靠天花板上的一盏白炽灯照明，于是整个房间四壁落白，照见人脸，呈现出缺乏血色与活力的蜡白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