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松田阵平自己来说,百余次轮回险些让他接受了为了最终的结果正义而动用私刑谋杀他人的合理性。基于这样的思维模式,哪怕是像白兰地、皇家礼炮这样的人也都通通可以被原谅了,毕竟他们虽然杀人放火,但对松田阵平等人切切实实地给予了关心爱护,又或者说,他们帮助了松田阵平等人在组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了下去,使得他、诸伏景光、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四个人可以再次相会,共同试图消灭组织。

但世界的遗辑不是这麽运作的,也不应当是这麽运作的。松田阵平不会否认自身的罪孽,就像即使他与皇家礼炮共处八年有了那麽一丝微薄的师徒情,也丝毫不妨碍他做梦都想要将对方绳之以法并从重处罚。那个将爆炸当成艺术的男人,尽管在组织中被严重低估,但他出手便是数十乃至数百条无辜者的性命。

威士忌的情况和松田阵平等人在遇到自家同期之前的情况并没有什麽本质上的不同。都是沉浸在黑暗中的卧底,无人知晓光明的身份 ,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有所不同的是现在松田阵平有了同伴。

但这不妨碍松田阵平去试图棋拟威士忌的心理。

像那样的卧底内心必然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无辜者”与“非无辜者”的线,而在必要的时候,后者的生死他们可以袖手旁观。

由于不清楚萩原千速与威士忌是如何相识的,松田阵平很难判断出现在在威士忌眼里的萩原千速,究意是因故深入里世界的无辜者,还是在里世界如鱼得水作恶多端的非无辜者。

如果萩原千速在给自己做身份时在身上叠加了几个罪名,以使自己能更顺利地融入里世界,那威士忌恐怕不会对对方有什麽好印象……

再加上对方本身就已经是行走在红黑之间的立场……

卷发的少年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下楼去开车。他所有必要拿的日常用品都备在车里。下楼的过程中,他快速划动手机、点击屏幕,订下最近一班去神奈川的车票——庆幸现在不是节假日,一小时之后的车票依然有空座在售。

然后他便啓动了自己的车,一脚踩下油门,赶往车站的方向。

卷发的少年手指紧握方向盘,指间用力得发白,汗水从鬓角滑落。

萩原千速不自觉地用手指缠绕公文包的细绳,重複着将它在右手食指上绞紧又松开的动作,冷汗顺着质感粗糙的粉蓝色假发向下流。酒吧里的空调打得刚刚好,甚至因为内部空间人多又混杂而带着一丝闷热,她却无端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她在心中暗骂,到底是自己太过草率,还没有完全了解里世界就一脚想要踏进其中,现在看来里世界比她一个二十都没到的初出茅庐的小警察所能想到的最晦涩黑暗的世界还要莫测得多,不是现在的她就能涉足的。

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若是不抓住机会,又要等到什麽时候去?

总有一天要做好準备的。

刚满十九岁不久的小姑娘挺起背脊,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深呼吸一口气,松开自己一直反複揉搓的细线,恍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透,眼睛略有些发痒,大概是冷汗润湿了眼睛周围的眼妆,眼线、眼影、粉底和睫毛膏顺着汗水流进了眼里。

她眨了眨眼,将流进眼睛里的液体挤出去,就好像将自己内心的惊惧挤出去。

事已至此,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是不拼一把不就亏了?

萩原千速眼神坚定起来。

能力——如果他想要的是某种可以作为交换的能力,那就和他交换。萩原千速扪心自问有什麽是一个里世界的强大的情报人员所需要而她又恰好有的,答案只有一个——她刑//警的身份。

她可以以此交换,假装自己售卖自己的“职务便利”,反正整个日本喜欢收点小恩小惠的失//德//警//察多了去了,这位“二一三”先生不会起疑的。

她当然不愿意真的利用警察的身份做些什麽违法的事情,但是先答应着,保下一条命来,剩下的事情可以之后再慢慢考虑。

想通了这点,萩原千速端正坐姿,整个人的气势忽然淩厉了一倍不止。

不过威士忌并没有真的想要为难这个小姑娘。他只是在用一种严厉的口吻拒绝对方罢了。

“好好考虑一下吧。”他抢在萩原千速给出回答之前说,语调缓慢,身为警察的萩原千速可以轻易地听出对方正在用这种方式给她施加心理压力,青年女子在想通之后就不再惧怕,对这种老掉牙的技巧也只是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