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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四肢十分的纤细,纤细程度可以与竹节虫相比,它的躯干虽不至于太过纤细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它的身体里必须存在着那一排起伏的肋骨,这排肋骨的突起程度就更类似被杀死的羊曝尸荒野长久以往形成的被风沙侵蚀的、仅仅只剩下白花花、密密麻麻的肋骨。唯一于此不同的是,它的肋骨上还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表皮,不过按照所见的这个样子,很难不担心那薄薄的、灰褐色的表皮会不会被那一排的肋骨给捅破。

贝蒂其实已经见识过比之还要恐怖的东西,在中鬼物其实还算得上可以接受。她默然地假装没有看到这个家伙,目的是为了不让它一直跟随着她,虽然在很大一部分上,这些鬼怪也莫名其妙跟随她亦或者凑近她。

贝蒂喊了一声:“莉莉安。”

万幸,莉莉安似乎也睡得并不安稳,她在贝蒂的这声其实还算比较微小的喊声中清醒过来。她的眉毛也是皱巴巴地皱着,她发出来不太舒适的叹气,她虽然第一句是询问贝蒂有什么需要吗之类的话,但后来她在后面接了一句:“怎么感觉到肩膀上格外的酸痛呢?”

她这样说着,一只手按在她所说的格外酸疼的肩膀上。

贝蒂看见那只怪物用嘴叼住莉莉安的手,用那也是干枯发黄似乎摇摇欲坠的牙齿在嚼巴嚼巴。

贝蒂亲眼看见那层表皮以一种极致拉扯的状态出现,看见那被捅得突起的那块颜色变成了浅褐色,甚至能够看见透光,有什么液体流淌在那层表皮里,好像再过一会那破掉的表皮就会溢出一种极为恶心的浆液。

于是贝蒂说:“莉莉安。”

莉莉安终于放下了按着肩膀的手,贝蒂盯着她的手,看见她的手指——完好无损,并没有出现什么诡异的痕迹和液体。莉莉安看起来又想要拥抱贝蒂,不过贝蒂立即说:“我想自己坐起来一会。”

不明所以的莉莉安收回想要帮助贝蒂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继续靠在了车壁上。贝蒂艰难地坐起来,这样一来更是颠簸与难受了。

然而让自己尽量忽视那可怕的鬼物几乎都快损耗掉贝蒂的心神。窒息的感觉将莉莉安差点更加扼死在这摇晃的马车里,贝蒂为了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就稍微掀开马车车窗的布帘往外看去。

所见的是昏暗得发红的天空,那干涸的土地皲裂得分裂开,枯槁的树干东歪西斜地散落在荒芜当中,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就连那凛冽的风都是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似要将整个天地都掀翻。被卷席在风沙里袒露着白森森的人类骸骨,以及还没有变成骨架而只是仅有一层皮包裹在骨架上的干尸。然而这并不是最为恐怖的,更为恐怖的当然是在那的目光所及在之处所有的鬼物——

它们与在贝蒂马车上的这只没什么不同,它们干瘦的躯体在沙土里匍匐着。那些青白色的眼睛全都在注视着贝蒂所在的方位。贝蒂能够从这些鬼物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气息:饥饿。极致的饥饿。似乎要撕碎吞食贝蒂的极致饥饿。

贝蒂立即将布帘拉起来,完全地缩回莉莉安的怀里。

她感受到一双双干枯的手已经触摸上马车,敲得马车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莉莉安询问了外面的马夫,问是否触碰到了什么树枝之类的遮挡物,马夫说并没有。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贝蒂已经可以看见那密密麻麻全部涌过来的干尸,这荒野里这辆小小的马车似乎成为了唯一的猎物。而那只在马车里的鬼物已经凑近在贝蒂的眼前,那种枯槁烧焦的味道充斥进整个鼻腔,它好像能够触碰自己,正像它们能够触碰马车一样。

该死,快走开。

贝蒂在心里恐惧地想着。紧紧躲在莉莉安的怀里。莉莉安似乎察觉到贝蒂的恐惧,她紧紧揽住贝蒂,散发出了一种强烈的保护的屏障。贝蒂仿佛感受到那些可怕之物在逐渐离去。

“我的小姐被吓坏了。亲爱的,不要害怕,只是碰倒了一些遮挡物而已。应该只是树枝。亲爱的,不要害怕。是因为外面那些尸体吓到你了吗?都怪战争啊,是战争让这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死了这么多的难民在这块地界。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去躲避这次的战争。”

贝蒂感受到莉莉安一直在抚慰自己,但后面的贝蒂没能听得太清,依旧是感觉到自己处于浮浮沉沉的境界之中,似乎随着这虚无缥缈的船舶,不知到底要去向何处。

耳边莉莉安轻柔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是战争啊小姐是战争的原因那些可恶的德国军”

浮现在贝蒂昏沉里的,是那不久之前刚刚才从外面所见的。昏黄的土地几乎蔓延至天边而去,试图着将天际也要染成昏黑杂乱的一片。光秃秃的枝丫嚣张得要刺破苍穹,飞来觅食的乌鸦停留在一具死去腐烂黑色的人类尸体上啃食,那红色的落日,凄惨而又触目惊心地挂在暗色的天空上。呼啸而过的风、白花花的骨头、乌鸦刺耳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