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页

现在她已经很少做梦,这一次的梦中,她再次梦到了江氏。

其实她并不熟悉江氏,只在七岁那年,站在卢奴城街边参拜的人群里,远远观望过她一次。那时她才刚刚五旬,一头乌发,面白如玉,雍容优雅。

在这个梦里,周濛发现自己站在了她的病床前,床上锦绣成堆,衬得埋在其中的江氏更加形容枯槁,她在拼命地喘气,因久病而变得肿胀的脸被涨的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像一只因缺水而挣扎死去的鲶鱼。

周濛眼见她就要死去,可是转眼,江氏的那张脸就变了,变成了一张美艳少妇的脸,她本该比江氏更美、更年轻,却面色青灰,微微浮肿,而且同样因为呼吸衰竭而绝望挣扎着,姣好的脸庞上眼球微凸,五根手指胡乱抓着,最后扼在了自己的咽喉上,想压动喉管让自己呼吸却无能为力,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却始终不愿咽下去,口中嘶哑地低吼,“救我……救救我,我的……孩子……”

惊醒后,周濛浑身冷汗,披衣走到窗前透气。

她扶着窗棂,像梦中濒死的人一样大口喘气,任冬夜外间清冷的空气充盈自己的胸腔。

最后少妇濒死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这并不是梦境,而是“她”记忆的一部分,外祖母王念君在三十多年前亲眼目睹了这位好友的亡故。

少妇姓裴,河东裴氏的嫡女,出身、样貌无一不是百里挑一,夫君更是当朝六皇子司马绪,虽然六皇子没有登基的可能,但她不在乎,他们青梅竹马,婚后更是如胶似漆,还刚刚有了一个尚未满月的小世子。

刚生下孩子的那天,她就听说夫君被封为了中山郡王,名为封王,中山国濒临北境,实则与戍边无异。

但裴氏还是非常高兴,与洛阳城内因夺嫡而闹得乌烟瘴气的风气不一样,她渴望和夫君躲去北地过自由的生活。

本来打算她做完月子就启程北上,可是,一碗不知是谁送去的“安神药”,轻易就要了她的性命,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等阿娘喂奶的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