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羂索的死亡已经过了一个月,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已经不再重要。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恐怕只有高专医务室里夏油杰的那具身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点微薄到连六眼都无法断言的咒力标记早就该失效了。

藤川家的眼睛看不出这些,只感受到属于“伏黑津美纪”的灵魂仍然存活在躯壳里,虽然很迟缓,但绝对能称得上是“鲜活跳动”。

地板上的影子随风摇摆,先前被派出去绕着医院巡逻的鵺降落在窗外的栏杆上。它没发现什么异常,只缩起身子,从大剌剌敞开的窗户里挤进病房。

人到了冬天会莫名其妙变得情绪低迷,伏黑机械地翻看那叠已经看过很多遍的、没有任何新意的检测报告,突然小声说:

“我姐姐她……很喜欢讲大道理。”

尚且还在叛逆期的小鬼,对于那些烦人的说教不屑一顾,等到稍微成熟一点、意识到当年的思想非常幼稚的时候,已经没人在他身后啰里八嗦给他讲道理了。

善良的人承担恶人的“恶”,这个世界的公平程度就像让盲人测视力一样不可理喻。

“所以我不愿意原谅所有人,也不愿意拯救所有人。”他的语气淡淡的:“我成为咒术师,是因为我想成为能够推动 ‘善恶制裁’ 的人。我希望有更多善良的人能够享受平等,但……”

但是津美纪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苏醒。

八十八桥的特级咒灵早就被他祓除了,津美纪还是像他几个月前见到的那样,状态看起来没有好转,也没有变差。

诅咒的表现形态和施咒者的意愿息息相关,随着施咒者的死亡,“意愿”会退化,对应的诅咒也该逐渐消失才对。

……除非他祓除的不是诅咒的源头。

伏黑从小就对“自己是被抛下的”这一点有清晰的认知。名字是不分性别胡乱取的、亲生父母是不见踪迹的、好不容易有了个靠谱的姐姐,又被稀里糊涂诅咒了。

“我很担心她。”他承认。

主人的心情不好,式神也跟着受到了影响。它停在两人身边,橘褐色的蓬松羽翼耷拉着蜷成一团,难得能从龇牙咧嘴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委屈。

病房里静悄悄的,当第三辆推车经过门外的走廊时,他听到一声笑。

“好难得啊,我居然能等到你的主人跟我聊这些——还以为他在这方面是动漫经典冷酷男那样的设定,到死都不愿意吐露真心的闷罐子呢。”早纪蹲下来和大鸟碎碎念。

“藤川老师,我听得到。”

“嗯嗯,我知道。”她点点头:“你觉得自己是被不被选择的吗?”

“这种程度的生活轨迹换谁都会这么想吧。”

“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不讨厌。”

“五条老师呢?”

“也不讨厌。”

“也对。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要是说不喜欢他的话,他肯定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