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害储君,那储君本为女子……此事让他们大感震诧,且不论真假,但退一万步说,那已是多年旧事,逝者已矣,逝者救不了大盛江山,是否要因此而问罪新帝,是否要立即作出反应,于他们大多数人而言,仍是有待考量的事。
但是,勾结吐蕃作乱……这却是无法可想的重罪了!
一切内政之乱,尚可解释为心狠手辣的争权之术……但叛国通敌之举,绝无半分姑息余地!
大盛需要的是救国的君主,君主怎能叛国?叛国者如何能为君主?!——这简直荒谬到无以复加!
帝王之术固然从来不可能纯如纸白,但若这桩桩件件皆是真,已可谓是全无底线人性可言,偏偏这样的人又如此擅于伪装……实在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将江山交付到此等人手中,江山会是何等下场,他们又会是何等下场?!
“太傅断定荣王通敌,可有证据否!”
“桩桩件件罪名在此,人证物证在此……还请荣王殿下自辨!”
四下质问声震耳,愤怒者无数,自危者亦无数。
鲜血顺着石阶流淌一地,宫人内侍亦跪了一地,无人敢去贸然收敛玉屑的尸身。
无数道惊骇震怒的视线落在李隐身上,这下,李录终于也能看到他的父王了。
父王身边原本拥簇着的官员散退了十之八九,或因畏惧,或因质疑,或因不齿,或因胆寒。
至此,大约所有人都能预料到太傅的结局了,正因此,那些将死之言便愈发可信了。
褚太傅一生清名,历经数朝,在朝堂之上或曾有偏激之言,却从未有过半字谎言,身为文士已至暮年,再没什么比声名更加重要的,他们想不到能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令这个老人折下腰杆,赔上名节与性命,只为去污蔑一个能予他无上尊崇的新帝。
加之李隐的伪装并非一直无懈可击,段士昂的存在与那段传言,便是在场之人心中的一根刺,此刻这根刺被拔出,但与众人设想中的仅是破皮之象不同,它掀起了皮肉,贯穿了筋骨,血肉模糊,危急性命。
没人能再以“帝王之术”四字使自己继续如无其事,推聋做哑。
或是体虚之下不堪久立,李录几分恍惚,仿佛看到父亲身上华丽威严的衮服,在无数道目光之下被慢慢焚烧,片片碎裂,漂浮成灰烬。
父王苦心孤诣披上的仁德之衣,怎偏偏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被焚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