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册帝回过神,看进那双眼睛里,四目相视,李岁宁不曾回避。
随着圣册帝轻抬一手,室内的婢女内侍们皆躬身无声退了出去。
女帝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女子。
李岁宁也在静静回望着女帝。
事实上,她自重生以来,还未像现在这样认真直视过这位女子君王。
此时她视线中的人,整洁的发髻几乎全白,宽大的衣袍难掩身形消瘦之感。
李岁宁倏地意识到,她是真的老了,哪怕她应当还要等两年才能满六十岁。
她得到了皇位,也将自己献祭给了皇位。
老弱者总会叫人心生怜悯,君王迟暮更易给人悲凉之感,更何况是一位丢了京畿,被放逐太原的君王,尤其是这位君王此时特意卸下了威仪,缓缓唤了一声:
“阿尚。”
久违地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李岁宁倏忽间,就体会到了昨日崔璟的那个说法——言名即为咒。
且同样的名字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会是不同的咒。
此时这“阿尚”二字,经面前之人唤出,便好似这世间最便于困缚她灵魂的咒语,带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以鲜红的血脉画就符文,一旦沾身,便叫人永生难以挣脱。
“陛下糊涂了。”她认真纠正:“我名李岁宁,乳名唤作阿鲤。”
对上那过于平静的眼眸,圣册帝无声片刻,慢慢点头道:“也好,阿鲤……”
“阿鲤。”她又唤一声,道:“既来了,便坐下陪朕说说话吧。”
她握着金龙杖,慢慢地在罗汉床边坐下。
李岁宁就近寻了张椅子落座,主动开口:“陛下是想与我谈归宗和储君之事吗。”
圣册帝不置可否,只是神态温和地注视着说话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