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与上万百姓,险些被射杀于汉水畔……幸而于慌乱中,误入沔州界,得淮南道常节使相救,适才侥幸免于一死!”
“臣所言句句属实,岳州上万百姓皆可为此事作证。臣另查明,韩国公令人射杀数千患疫百姓,亦是实情!”
宋显再次拜下:“韩国公制造瘟疫在先,屠杀患疫百姓在后,如今江南西道内外已然民怨沸腾,臣斗胆请陛下为枉死的百姓主持公道,严惩罪魁祸首,以肃此不正之风,以平此滔天民愤!”
随着宋显一气浑成的话语声落下,殿内气氛犹如湖面之上掀起波澜,意外之音不绝于耳。
这意外之声真假参半,他们当中不乏知晓真相者,但也有官员并没有机会知晓事情的详细。
四下议论间,有官员看向宋显,委婉出声道:“扬之,你之所见,乃是韩国公麾下副将所为,其行事或有不妥,但暂时未明全貌,如今乱民四起,或是彼时百姓间起了骚乱,仅为镇压之举也未可知……”
宋显转头看去,那唤他表字以示亲近的官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上峰,御史大夫邬顺清。
也是临行前提醒他“到了岳州,行事要格外留意”的人。
宋显明白,对方此时之言亦在提醒,此类提醒或是出自好意和保护,可是,如此好意,出自当朝御史大夫……却只让他觉得悲凉悲哀。
御史本为肃朝纲,为正官风,为鸣不公之事,而非搪塞真相,只为揣摩圣意,明哲保身!
此值炎炎夏日,然而宋显于恍惚间,却觉比之去年腊月远行东罗时更要冷上百倍不止。
御史大夫看着他,眼中情绪繁杂:“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然而定罪韩国公制造瘟疫,却是事关重大,是需要证据来服众的。”
宋显动了动苍白的嘴角,他突然真正明白了,何故常节使不赞成他独自归京,因为他即便能活着回到京师,得以站在这大殿之上,顺利行死谏之举,却也无分毫意义……他的死,同样做不得可以“服众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