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面由数千铁骑铸成的“铁盾”的最前方,青袍少女高坐马上,单手握缰绳,岿然不动。
曹宏宣看不清她的神态,但却能窥见其周身的平静之气。
她的气态没有丝毫紧绷,甚至也无胜者的得意,只是这样平静地凝望俯视着眼前这场胜负已分的杀伐,好似她已目睹过了无数遍同样的情形,也已赢过了无数次同样的争斗。
这一刻,曹宏宣仓皇的心头陡然生出无限悔恨。
下颌皮肉撕裂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是如何敌不过对方两招的……而他与对方的悬殊,不仅只在身手之上。
他从一开始就太过轻敌了。
同在淮南道,他听多了四处对常岁宁此人的惊艳赞扬之辞,但他心中从来不服,因此每每总要嗤之以鼻,认为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子更多的是凭借运气和父亲及其他能人的帮助。
久而久之,他便当真这样认为了,无论再有多少有关对方的事迹传入耳中,都改变不了他的顽固认知。
直到此时,对方手中的剑,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才终于得以在这一瞬间看清全貌。
而除了太过轻看对方,他也太过高看自身。
他自诩有一分李氏血脉,便总觉高人一等,眼见时局动荡,早已按捺不住内心躁动,他常想,一个区区盐贩都可雄霸一方,一个黄毛女娃都能为淮南道之主……他曹宏宣出身名门,为官十余载,又为何不能有雄心壮志?!
直到此时置身在这败局之中,他方知自己自视过高……除此外,更是看错了局势,选错了路。
旁人是大业未成,他竟是大业未启……连杀出淮南道的机会都没有!
自嘲和悲怆之感在胸腔内翻涌,曹宏宣咽下嗓口腥咸的血,大声道:“……随我撤离此地!”
又下令务必保护好他的家眷。
此行他叛出淮南道,便未敢将家眷留在安州,此刻,他的妻子儿女所乘马车,皆在队伍之中。
混乱中,曹宏宣在身侧参军和心腹的护送下,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疾驰冲向家眷车马所在方向。
眼见曹宏宣要舍弃大军,退逃而去,康芷急躁之下,不管不顾地策马往敌军阵中冲去,喝道:“……贼子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