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没错。”加拉哈德难得认同了他的观点,这个名为格蕾的女孩与其说是在自我介绍,更像是在介绍一件与她无关的物品,“但她身负妖精之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以及——是的,这才叫作‘毫无疑问’,您之前对于梅林把自己变成女人然后趁机怀上猊下孩子的猜测,应该被称作‘胡编乱造’。”
“哼,我们走着瞧t。”莫德雷德回答,“不过你怎麽知道……啊,差点忘了,你也是妖精之子。”
加拉哈德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的父亲是梅林吗?”
“梅林……”女孩低声呢喃,“梅林,是好的人……但母亲说,不能叫梅林父亲。”
“不準你这麽叫,母亲是我的。”莫德雷德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但不知为何还没有大发脾气——放在以往,他早就该拔剑要求和对方决斗了,“但我也能理解母亲允许你生活在这里的原因,能够準确生下一个拥有妖精之血的女儿,那个讨厌的魔术师在这方面居然出乎意料地强啊,因为是梦魔吗……”
加拉哈德有些无奈:“殿下……”
“咳咳,扯远了。”莫德雷德说,“总之,我理解你存在的意义,但梅林只是一个喜欢介入别人家庭,下流无耻的第三者,所以你不準对外表明你的身份,也不能向别人提及母亲和梅林之间的事情,懂了吗?”
格蕾没有任何回应。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莫德雷德抓住她的胳膊——虽然突然了一点,但客观而言,他的动作不算粗鲁——然而骇人的一幕发生了,格蕾的手臂竟然直接从肩膀上脱落下来,如此轻易,就像从一棵枯朽、风化的老树上折断了一根树枝。
哪怕是一向大胆的莫德雷德,也被这出乎意料的惊变震住了,那截手臂就这样掉在了地上,伤口边缘的碎肉和湿滑的组织液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深色的印记。
“怎麽回事……”小王子的脸庞霎时苍白起来,“我刚刚……她……我……”
加拉哈德看着他惊魂未定的表情,清楚自己此刻大概也没好到哪儿去:“是的,殿下……您把她的手臂扯了下来。”
“可她什麽反应也没有……”莫德雷德扭头看向眼前面无表情的格蕾,对她的平静感到不可置信,“你不疼吗?”
格蕾摇了摇头。
小王子深吸了一口气,花费了一点时间才鼓起勇气去观察那截断肢,虽然他说话时声音还有点颤抖,但至少不会再咬到舌头了:“明明手臂断了,伤口却没有要大出血的样子……伤口的横截面居然没有一点筋膜,难怪刚刚手臂掉下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撕扯感。”
也许是因为在场的三个人里有两个都冷静了下来,加拉哈德的情绪也渐渐得以镇定,能够集中精力观察眼下的情况了:“不仅如此,肌肉的纹理也发死发黑,完全不像是新鲜的伤口。”
不过,直言让一位淑女解开上衣让他们看看伤口未免也太失礼了,加拉哈德只好稍微靠近格蕾的右肩,闻了闻伤口处散发的气味,有血腥味,但不新鲜,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也许会以为这截小臂的主人已经死了很久。
莫德雷德对他咂了咂舌:“你这小子刚刚居然好意思说我像一条猎犬……”
虽然伤口不像是近期形成的,但断肢本身并没有腐烂,这点时间肯定不够这样大面积的伤口痊愈,加拉哈德只好又问了一遍:“格蕾小姐,你确定自己真的不疼吗?”
格蕾仍旧摇了摇头,莫德雷德和加拉哈德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办。
“我们……该离开吗?”加拉哈德问道。
“没用的,母亲轻易就能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于是他们就像两个迷路的傻瓜一样愣愣地驻守在原地,格蕾则全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傍晚,猊下终于返回了修道院——即使是一向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妖精女王,在推开房门后也难免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他和莫德雷德都对女王的反应惴惴不安,只有格蕾开口道:“母亲。”
她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从他们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后,猊下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让他们在她的书房等候。
当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加拉哈德看着莫德雷德苍白的面庞和被冷汗打湿的衬衫,知道对方宁可接受最严厉的训斥和惩戒,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等待结果。
“如果您需要的话……也可以把责任全部归咎于我,只要您事后为我求情,让我能继续留在修道院就足够了。”反正他也不想成为骑士——因为那个预言,所有人都期待着他成为骑士的那一天,可加拉哈德只想在廷塔哲修道院度过余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