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伞递给她道:“别着凉了。”一旁的侍女忙替她打伞,谢姝看着她,此刻她亦是一身素服袄裙。

“皇后娘娘,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只听谢姝道,“前朝的赵家为了权势将女儿送进宫中,有这么一位小娘子亦是如此,只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于是她决定私奔,没想到最后那人死了,她被送进宫中。”

皇后望着她,谢姝因为淋雨唇角与脸色都十分苍白,却有一种轻松的神色,似是十分超脱。

“你好好想清楚。”听完这番言语的皇后这样说着,说罢谢姝见她转身走入雨幕中,谢姝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了大明宫,皇后换了一身轻便的服饰,跟随多年的心腹侍女道:“娘娘不再劝劝贤妃娘娘吗?”

皇后摇摇头,“她已心存死志,只能自己想清楚。”那侍女便叹道:“贤妃娘娘也是可怜。”在她看来,贤妃待人温和有礼,对他们这些人也像皇后娘娘一样心慈。

皇后正在挑拣插花的花枝,钧窑瓷瓶中的花她又用金剪稍稍修饰一番,闻言看了侍女一眼,“我想,她如此恐怕也是因为没有人懂她。”侍女不太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只听她续道:“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漠然,她不在乎,就好像许贵妃不止找我的麻烦,也找她的,但是她从来不在意。”

瓶中的花枝已经修饰完毕,皇后对侍女吩咐道:“将花摆好。”说完便去了李棠房中,看望李棠。

李棠的房间正中是一张巨大的拔步床,李棠就这样躺在床上,房中陈设没有尖锐的家具,都是圆润的磨去了棱角,有一个小架子上全是小孩喜欢的物件。

李棠见着皇后便咯咯笑起来,小小的婴儿牙还未曾长齐,只有一颗乳牙露出来。皇后的神色十分温柔,将她抱起来轻轻拍了几下哄着,李棠很快便睡熟了。

皇后又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床上,掖好被子退了出去。侍女放完花瓶回来,看见皇后嘴角温柔的笑容也笑起来道:“娘娘真是喜欢公主。”

一般的皇子公主身边哪个不是乳母照看着,侍女簇拥,只有皇后娘娘亲自照顾公主,连乳母也不曾挑选。

只是,侍女到底有些替皇后忧虑,如今只得一位公主,虽说也是玉雪可爱,圣人也极喜欢公主,娘娘身边到底没有一位皇子。

不过思及此侍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皇后娘娘是圣人心尖上的人,少年夫妻,即便是没有皇子,日后从别的妃嫔处抱养一位也就是了。

“替我去看看贤妃回去了没有。”听见皇后这样吩咐道,侍女领了命便立刻去了,出了大明宫未曾见到人,便回来禀报道:“贤妃娘娘应该是回去了。”

皇后便叹了一口气,“希望她能想清楚吧。”

只听李棠问道:“那贤妃娘娘又是为何来此处?”她笑着回道:“不过是同公主一般,偶然走走便来了此处。”

李棠不大相信这番说辞,只是质疑也没有什么证据,于是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贤妃娘娘可听说含凉殿的事情?”

只见贤妃微微有些惊讶道:“出了何事?”神情不似作伪,仿佛真的不知道出了何事。

李棠便对她细细解释了一番,暗中仔细留心她的神色。贤妃沉吟道:“许贵妃虽然跋扈,事关皇嗣便不可能不谨慎。”剩下的便不再多说了,毕竟她也不是能插手这件事的。

李棠心中的怀疑便略略下去了几分,又与贤妃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想告辞,却听贤妃悠悠道:“不知道今年公主有没有祭拜过皇后娘娘?”

李棠心中一惊,贤妃却理了理衣裙便离开了。

她知道阿娘是病逝的,那时她年纪尚幼许多事情已经记得并不分明,只记得赵旋覆那时也日日替阿娘把脉看病,只是终究回天乏术。

因为怕吓着小孩子,李棠没见过孝仁皇后的遗容,只是听回来的赵旋覆说,脸上平静没有痛苦,那时她悄悄松了口气,还好阿娘不用受什么折磨。

贤妃这话是在提醒她,阿娘的死另有原因?回裴府的路上李棠便有些心神不宁,她试图将贤妃的话与许贵妃的事情串联起来,却没有什么头绪,躺在陶然居榻上时,李棠将书放回桌上,心乱如麻,只觉如今连字都看不进去了。

她不知道贤妃这话是真是假,只是确实扰乱了她的心神,阿娘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郁结,她以为自己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其实还是不行。

孝仁皇后的死就像她心上的一道疤,会停止流血,却永远也不会结痂,只是贤妃的话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