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中的佛像依旧如她前世来的那样漆着金身,慈眉善目,看似怜悯众生。李棠在蒲团上拜了一拜,一旁的荔枝、樱桃又将抄写好的《金刚经》《法华经》奉上,裴钰才听见她略带冷意的声音道:“郎主,今日是我阿娘忌辰。”

李棠的阿娘,便是先皇后孝仁皇后。裴钰想起大慈恩寺的来历,乃是前朝皇帝为纪念慈母修建,所谓大慈恩寺便是感念慈母恩德,怪道李棠要来此处。

从大慈恩寺出来时,只见人声鼎沸,小娘子们穿行其间,头上簪着柳枝、杏花之类的应节饰物。稍稍候了一阵,裴瑟瑟也戴着帷帽出来,车马在其间行动不方便,李棠便与裴钰步行,裴瑟瑟跟在后面。

只见街上有人叫卖青团、馓子等物,李棠停在那插柳枝的铺子前看着色泽如玉的青团,那商贩见她便殷勤道:“小娘子可要买些青团?”

李棠点头,让他捡了青团。那商贩用油纸包好递给她,李棠想要付钱,一摸才发觉自己出裴府惯常是不带钱的,刚想唤跟在身后的荔枝,却听裴钰道:“我来罢。”

那商贩见裴钰付了一贯钱,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出手阔绰的贵人,顿时眉开眼笑道:“小娘子的郎君真贴心,不知还要些什么?”。李棠看一眼裴瑟瑟,又瞥见一旁的樱桃煎、核桃炙、嘉庆李等蜜饯,让那商贩都包了一份,樱桃与荔枝忙接过帮她提起。

曲江边花卉环周、烟水明媚。踏青的游人繁多,皆用帷幕将四周树木围了起来,也有些大胆的仕女站在树上扎的秋千上,那秋千荡的极高。

裴瑟瑟见了自然十分眼馋,李棠坐在铺好的软垫上,取了食案上放着青团咬了一口,至于那些蜜饯都拆了堆在裴瑟瑟面前。李棠瞧出她心中所想道:“你若是想去荡秋千,便去。”

“我就在这里陪着阿嫂。”只听裴瑟瑟道,裴钰被尚书省的同僚唤去骑马、射箭了,李棠知道裴瑟瑟是想着她,怕她一个人无聊,心中微微感到一股暖意,“难得出趟门,不尽兴怎么行?”

裴瑟瑟最终还是去荡秋千了,大概那些女孩子中有与她熟识的,李棠听着不远处女孩子们的谈笑声,也不自觉露出些微笑,看着那些荡秋千的少女,李棠心中想着:年轻真好。

“郎主。”听着荔枝的声音,李棠回过神来,原来是裴钰回来了。“郎主怎么回来了?”李棠已经换上了一张笑靥,裴钰手中攥着个小巧的花鸟纹银香囊。

“比骑射的彩头。”裴钰解释道,又上前想给她系在腰间,李棠看着裴钰比她略高的头,他极专注的系着那香囊。她听见他极轻的声音,“我阿耶病重时我也曾去洛阳古刹供奉过佛经,那时我虔心祈愿他的病能好。”

李棠微微一怔,从前她不曾听他提起裴相,这个人只存在于人们口中,听说中进士进殿朝圣时,圣人曾经赞过其美姿仪,被任命为探花。裴相去时她尚且年幼,她只记得那日圣人未曾留在太极宫内批折子,看见她时叹息道:“我的一位挚友逝世了。”孝仁皇后与裴相去世对于圣人来说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只听他继续道:“孝仁皇后若是在天之灵,恐怕也不愿意看见你如此伤心。”李棠闻言神情微暗,她还记得幼时阿娘温柔的怀抱与抱着她哄她睡觉的歌谣,再到后来李棠年岁稍长,她执了李棠的手教她一笔一画写她的名字,。

或许圣人晚年笃信佛教,虔心翻修许多古刹便是将想要再见阿娘一面寄托在这些缥缈的愿景之上。“郎主。”裴钰看见两行清泪自李棠的妙目划过,裴钰将她拥入怀中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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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爱而生忧,因爱故生怖,离于忧爱者,无忧亦无怖。出自《妙色王求法偈》

第6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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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瑟瑟怀中抱着画轴,迤逦而行。穿过游廊,便可以看见园中春色。陶然居外种满了桃花,小池塘上又支了一架送水风车,宛若世外桃源。

荔枝一眼便瞧见了裴瑟瑟,忙接过她递来的画轴,裴瑟瑟又扫去衣襟上的几瓣落花,入了里间。

李棠见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看上去倒像一株桃花。“阿嫂安好。”裴瑟瑟不忘行礼。

荔枝忙不迭将画轴捧来,在李棠面前展开。那是一副一尺长卷,上面画着用朱砂描绘的芍药。

只听裴瑟瑟浅笑一声道:“阿嫂快看,这便是我新作的画。”自此清明踏青回来,她便不曾出过府,却原来是在画这副给李棠的画。

李棠细细打量了一阵,微笑起来道:“画得很好,与我在宫中的翰林院见过的画差不多。”裴瑟瑟听了连忙摆手,“阿嫂喜欢就好,这怎么能比,我不过闲暇时是画来玩罢了,若是将经年学画的人比下去了,那倒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