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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父亲也是在那一阵阵可怕的喘息声中,最终停止了呼吸的。

袁崇简曾经以为自己完全扛过了坠落泥沼、父亲过世等等一系列的打击。直到昨夜,他在入睡时,这个房间里终于又多了一个人,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未摆脱过那一场可怕噩梦的困扰。

他甘愿倾家荡产去为父亲治病,但天意终非人力可及,他依旧没有留住父亲。

然后,他竭尽全力去救的,是胡大人……不,胡伯父。

胡伯父一向忠诚于他们父子,他也视胡伯父如家人长辈,甚至不惜为了治疗胡伯父的病,放弃了颜面、放弃了婚约、放弃了自己唯一一次心动的人,也要换回如意来筹集医药费。

可是,他再一次被天意所愚弄。钱用尽了,却没能留住胡伯父的性命。

胡伯父过世时,他亦在床边。和父亲不同的是,胡伯父因为长期卧床而虚弱,呼吸的声音很轻很轻。

就是那么一线似有若无的声息,一点点消失,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

袁崇简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但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大脑。

他躺在那里,左右矛盾了一阵子,终究还是决定——悄悄地靠过去看看。

他实在害怕哪天早上一觉醒来,他重又变成了孤家寡人。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臂撑起一点身躯,轻手轻脚地从床铺上横向挪过去,贴近谢大小姐的背后,侧耳聆听着她的呼吸声。

……还好。这样接近了她之后,就会听到她小小的呼吸声,像是猫儿一般轻,但又富有节奏。

暮春的津港,天气已经有一点潮热之意了,而昨夜他们两人挤在同一张狭窄的床铺之上,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注意到那一把堆叠在谢大小姐后颈间的浓密长发上,似乎已经沾了一点汗意。

他不由得有些好笑,翘了翘唇角,心里想着,他还以为像她这样完美的人物,理应像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