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笑意并不是因为嘲讽或自嘲,而是因为——
谢玹的语气,太像一个过度担心的兄长,每一句话、每一个角落都要嘱咐到,都要掰开来揉碎了替她讲解,生怕她遗落了哪个细节,就做出什么顾此失彼的决定来似的。
他甚至都没有计较谢太后在刚见了他两三面的时候就称呼他“谢扶光”,是不是有点太无视礼教规矩。
不过,或许这就是谢玹骨子里深藏着的另外一方面性格呢。
有着不顾一切的冒险精神,想挑战那些礼教与世俗的束缚下不可能达到的事情,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隐藏着离经叛道的意味……
他抬起眼来,终于在太后的许可之下,能够放肆地直视这位年轻的谢太后的容颜。
明眸皓齿,靡颜腻理,分明是极美的容颜,但被颜色发沉的盛装很好地包裹和烘托起来,便突破了年龄的限制,有了几分沉静端肃、高不可攀的感觉,恍若前朝石窟壁画上所绘的天女。
而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却被红尘中这些污浊的算计和利益所绊住,忍着气,忍着被侮慢的耻辱,一点点权衡着要做什么才能保住这个国家,这危如累卵的和平,甚至是她脚下一名微不足道的臣子的性命——
他的头脑一热,目光再度起了一点点波动。
他直视着她,说道:“请让臣去。”
在她翕动嘴唇,说出拒绝之词以前的一瞬间,他又诚恳地说道:
“娘娘,在与朔方撕破脸之前,总要走这么一遭的。”
“臣感念娘娘为臣顾惜性命的恩德,但倘若只派人送封信去,也不等对方的回复就回来的话,朔方一定会说受到了朝廷的怠慢,是朝廷的轻视将他们逼反……而这个罪名,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们是不会接下的,他们一定会硬按到娘娘的头上……”
“而我——而臣,不能让娘娘承担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他叙述着理由的时候险些说走了嘴,将循礼自抑的自称“臣”,说成若平辈相交的“我”。幸好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而及时改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