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门框上的手猛地攥紧,遒劲有力的小臂上肌肉绷紧,蒋舟满脸不可置信,“你说——这是谁?”

“蒋舟。”程御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回身望向他, “你不是一直奇怪程家为什么收养你吗?她就是原因。二十年前, 你母亲与我前后脚被拐到了同一个山村里……”

程御的神色变得柔和,他眸中轻闪, 逐一讲起往事。

讲蒋晴是如何保护她,讲他们如何分吃一块小小的米饼,也讲蒋晴吃的苦,讲他如何在撤离时把还在襁褓里的蒋舟带离大山。

那么多的苦难,凝练下来,竟不过十来句话。可其中残余的孽力,却亘久地折磨着这具身体。

程御说完后,喉咙发紧,转瞬轻咳了两声,手背捂着嘴,蒋舟一直静听着,直到这时,视线才僵硬地移动,落在程御戴了多年的手套上。

他突然也开了口,声音沙哑而沉缓。

“因为我身上流着那种下贱不堪的血,因为我害死了她……所以你才讨厌我,才瞒着我这么多年吗?”

“胡说。”程御低斥了他一句,“害死她的人贩子,是买主,是整个村子的帮凶,跟你没有关系。你是姐姐拿血肉哺育的,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孩。”

“从前不说,不是介意你的身份。我只是希望,蒋舟,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恰恰也是能做出改变的时候。”

蒋舟不吭声,程御知道他心有芥蒂,便竭力动了动嘴角,打趣道:“之前在节目上我可没说错,也不是在逗你。按道理,你是该叫我一声叔叔的。”

“哧——”蒋舟被这荒诞的称呼逗笑,随后又胡乱地嘟囔了一句,“毛病。”

可接触到程御温柔似水的眼眸后,蒋舟却是鼻子一酸,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他闭上眼,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溢,“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一切,为什么你不怨我,为什么?为什么?!”

情绪泄洪。

苦楚、悔恨、愧疚、自卑和深埋于心的爱意,一股脑儿地往他心尖、往他脑海、往他眼里、往他四肢百骸冲。

蒋舟不敢睁眼,他只觉得头顶被轻轻拂过。

程御抬手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银发,就像幼时蒋晴安慰原主那般,说:“摸摸毛,不哭。”

蒋舟喘息渐止,却依旧闭着眼,程御便打算退出房间,给他空间和时间独自整理消化这些情绪。

门被阖上的前一秒,穿过窄窄的门缝,程御看到蒋舟动了身子。

蒋舟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他的背影已经有了属于成年男人的宽厚稳重,如今更是沉默得像一座山。

程御敛了眸,轻声将门关上。

再见到蒋舟,已经是半天后,他面色恢复成平常模样,带着些许坚定和凌厉,除了眼底还落着些血丝,几乎看不出异常。

蒋舟的腰板挺得笔直,好似荒野之地生出的独枝松柏。

——独树一帜、强大而沉默。

他问程御:“你说的做出改变,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