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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一时哑然。

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右眼正下方,以往他每每扮作抚南侯庭涟,都要细细将此痣遮盖严实。

就好似没了这颗痣,他就能做真正的端方君子,享宁州清誉赞颂,洗净一身烂骨脏名。

可这声名好似水中满月,难堪盈盈一握,什么也捞不着,半分也护不住,想来实在好笑。

只是没料到,他眼下痣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遭人喜欢,对方却是仇人之子,还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傻子。

大抵是命运弄人。

赵修齐温玉般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庭渊方才回神。

赵修齐将赵慧英放下来,嘱咐典厩属领着去屋内吃些热食,又对庭渊说:“听闻世子除却颇有伯乐之才外,骑马射箭也是一流。”

庭渊漫不经心地一笑,拱手道:“殿下说笑,不过整日吃酒作乐,全做玩乐消遣,上不得台面。”

“世子谦虚。”赵修齐招招手,一仆从便牵来匹高头大马,这马同样膘肥体壮,浑身雪白,一根杂毛也无,几乎要同茫茫天地融为一色。

赵修齐恭谦道:“此马名唤照夜玉狮,世子瞧上的那匹是它兄弟,唤作乌骓踏雪。”

“久仰世子骑艺,修齐不才,今日也想比试一番。”赵修齐说,“若是世子赢了,那乌骓踏雪便赠与世子。”

庭渊饶有深意地看他,问:“若是殿下赢了呢?”

“那便全当同世子交个朋友,”赵修齐温声细语道,“也算不负今日一场相逢。”

他遥遥一指视线尽头茕茕孑立着的一颗老松,说:“便以那处为终点吧。”

语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照夜玉狮,冲着远处终点奔马而去。

庭渊轻笑一声,旋即上马,胯|下乌骓踏雪猛一鼻喷,欲将此人摇下马去,庭渊却猝然扬鞭,凌空撕扯出一声“咻”响,打得乌骓踏雪怔愣一瞬。

庭渊握紧缰绳,在腕上缠了两圈,鞭尾扫过马身,伴随着马上之人冷雾一般若即若离的含笑安抚。

“乖一点,”庭渊手上长鞭点着马背,朗声道,“驾!”

乌骓踏雪好似离弦之箭,冲前方一人一马笔直追去,逐渐缩小成飞速移动着的黑色小点,再看不清了。

“咔嚓。”

干枯灌木断裂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庭渊勒马,赵修齐牵着照夜玉狮,踏断枯枝,从树后悠然而出。

“殿下赢了,”庭渊平静道,“殿下骑艺高超,清雎自愧弗如。”

“是在下输了。”赵修齐笼着狐裘,玉面微红,明显有些力竭,可见这一趟跑得并不轻松,“在下不仅先行,还占着同马相熟的便宜,却也不过堪堪快于世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