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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诚心想买,只想看到这个男人痛苦又纠结的模样。他想戳穿他的伪善,逼他承认自己为钱抛弃孩子的事实。

在痛苦的等待中,男人日渐憔悴,本来还算精神的脊背逐渐佝偻。

第二十天,应岁与第三次询问没能达成交易,准备离开。

此时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七十两!”见他没有反应,孩童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七十两,我跟你走。”

孩童在为自己讲价?在为把他当商品卖掉的人讲价?

应岁与觉得不该是这样,他怎么能不难受、不哭呢?

但他终究无法向一个主动卖掉自己的孩子还价。

他将银子丢给男人,朝孩童伸出手,而孩童也自觉松开男人,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这份乖巧识趣让应岁与很满意。

他转头警告男人:“以防你和你的家人没有自觉,我多提醒一句。我买下他,那他无论生死都是我的。如果以后你们家里的任何人敢厚颜无耻地找来,我就杀了你全家。”

听到这狠厉的威胁,男人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并非良善,开始惶恐和后悔。可他神情几番变化,终究没有说出让应岁与把孩子还给他的话。

在这二十多天的等候中,男孩已经成了他良心上巨大的包袱,好不容易放下,他没有勇气再背回去。

他握紧钱袋,朝应岁与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瞧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应岁与蹲下身,对着孩童低叹:“看,他把你卖给了一个杀人犯。挑来挑去,还不是挑了个最高价的。”

他的言辞十分刻薄,孩童低下了头,豆大的眼泪砸在泥地里。

原来不是不在意被卖掉的事,只是一直在忍耐。

应岁与如愿瞧见了孩童的眼泪,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什么样的缺德事。

自觉有愧的他僵硬死板地安慰:“别哭了。我不会教你杀人。”

一时脑热买下孩童的后果便是,直到把人带回落脚之地,应岁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懂照看孩子。

这原本只是他一个充满“恶意”的游戏,一开始的打算是,如果真买下了,就随便丢给别人养。

但孩童超出年龄的乖巧与懂事让恶劣刻薄的他也不禁生出几分怜悯,无法过于随便地对其做出安排。

除此之外,这孩子不知为何特别粘他,很喜欢抓他的手,睡觉也要贴着他。

因为清晰而深刻地面对过被抛弃的命运,所以特别怕再度被丢下吗?

但他并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也没给过孩童什么关爱,这样也愿意跟着他?

怀疑于孩童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依赖与信任,应岁与想方设法地进行试探。

他会故意带着一身血回来,孩童确实被吓到了,但在短暂的畏惧后,还是怯怯地拿着湿毛巾贴了上来。

但这并不足以让当时的应岁与放下疑虑,他不断加重着试探的程度,终于有一天,突破了底线。

他故意将孩童丢在了集市,转身离去。从天亮到天黑,他就在一旁看着再度经历抛弃的孩童,从惶恐无助到灰暗绝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