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色?

身着龙袍的天子不由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抚掌大笑,说是男妾,便真当是妾使唤了。

如此折辱,便是绝世善人,也定不能善了。心里的大石落了一半。季山河绝不可能与沈言暗中勾结,这般,一个失了兵权的将帅,更是翻不起风浪。

生生受了这般折磨,想来心有牵挂,也证明了季山河并非冲动妄为的性子,便也不怕对方不管不顾,来个鱼死网破。

沈言这般胆大妄为,唇亡齿寒,文臣定也会群起攻诘,届时,从彻查季山河是否通敌谋逆,变成了如何惩戒沈言,制衡东厂,争执一段时日,只待锦衣卫找足了证据,便可定罪。

龙袍披身的帝王坐下,笑容微敛。

沈言,一如既往的拿捏妥当。

天光泄出一丝光亮,落入御书房,端坐其上的圣人神色莫名,瑞眼沉浮,声音幽幽,“沈卿啊,素来知晓朕的心意。”

便是这样,才让他越发不能放心。

*

双手被枷锁铐住,又是换了新衣,褪去了罗袜长靴,被压送着上了马车。旁边那顶突兀的软轿确实被忽略的彻底。

狭逼的车厢里,充斥着陌生的气息,季山河脸色难看,双手握拳。

绫罗绸缎,过分柔软的触感,让饱浸风沙的小将军颇为不适,便是曾经鲜衣怒马,也未曾穿过如此花哨的式样,兼之隐秘处传来一阵不适。

体格健硕的男人剑眉紧锁,之前是大意,面对面,如此近的距离,他有十足的把握制服对方,然而,碍于种种顾忌,他还是忍了下来。

别头,只看向遮得严实的窗棱,眼不见心不烦。

沈言斜倚在车厢内壁上,引枕垫背,手不释卷,神色淡淡,也没多看同乘之人半眼,与诏狱里肆意妄为的朝廷鹰犬判若两人。

微弱的翻页声响起,两人分割一方,古怪的气氛蔓延。

突然,马车颠簸,两人紧挨的肢体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一起。侧身,往旁边挪了挪,一身腱子肉几乎要贴在窗棱边上。

专注看书的沈言却是没在意这点动静,到了最后几页。

纵横几条线分割了纸面。

身着戎装的男人趴在地上,伤痕交错,血流如注,周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一双靴子落在他的跟前,隐隐能看到张牙舞爪的龙纹。

另一格。

一息尚存的男人抬眼,目若朗星,头顶是寥寥几根线条围成的细框,“你都是在骗我?为何……”仍未露出全貌之人没有说话,蹲身,缀在腰间的玉佩垂落,单手抚摸着男人布满血污的脸,手指微弯。

稍大的一格,放大了手部的动作,指尖触摸到那人的眼角,便是扁平的纸面,寥寥数笔,勾勒出火光破灭的眼睛,似有泪,又似微光点缀,黑白分明,又像倒映着什么。

沈言换了个姿势,细长的双眼微阖,凝神细看。

本以为会是幕后之人的真容,却见尸横遍野,火光摇曳,铁马金戈,山河破碎。

捏着书卷的手微顿。

全黑的一格,“噗嗤”大小不一的两个字。

仿若血液喷溅的阴影。

徒然占据了整一页。

“便让这双眼代替你,看这盛世荣华。”

似血花迸溅在地上的痕迹,黑底白字。

到了最后一页……

马车停顿,“扣扣。”富有节奏的叩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