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里本就不能有太多外人进来,里头的几位厨子厨娘们只会为了乡试的考官们准备餐食。
学子只能自己想法解决几日伙食,没有炉子,所有学子只能带干粮,吃冷食,不过却会为学子们提供热水,可也不是敞开了供应,早中晚各一次,会有官差提着大铜壶为学子们加水,不多,每次只一碗。
可那只是在正式考试时才会提供,这时整个贡院里忙得热火朝天,可没有兵士会为学子们提供这些服务,谢景行只能拿出肉干和馒头片垫肚子?
这一日便无大事了,趁着现在还能四处走动,谢景行后半日并未在闭塞的号舍里呆着,而是就在巷道和号舍旁边的小道上活动,等入了夜才将木板放下。
他号舍的屋顶并没有破洞,带过来的防水油布就被他叠起来垫在了后颈下,长腿委委屈屈地搭在地上,谢景行也不管不顾,和衣睡下了。
所有号舍都是南面洞开,谢景行洞开的号舍门正面对的是地字号房零一号舍的墙壁,对面无人能瞧见他早早入睡,可他的长腿搭在号舍外,隔壁零二号的学子却能看见。
他并不知旁边这人就是近几日在明州府中被四处传扬的谢景行,他虽听过明云茶社中发生的事情,可只知其名不知其貌。
被谢景行影响,他打了个哈欠,也躺下了,能不能入睡另说,闭目养神也是好的,明日能更有精力应付考题。
一个传染一个,很快天字号房一整排所有学子全部躺下了,也有好处,节省了一支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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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行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不过在号舍中他是不可能出号舍锻炼身体的,只能先将木板分开,东西收好,碗摆在桌面上,等着官差送水。
人很快来了,看他摆着两个碗,一个碗里已经放好了不知是何物的粉末状东西,那位官差还算好心,不只为他空着的碗中倒了满满一碗水,还顺手给他另一只碗里也倒上了水。
水是今日一早烧开的,现在还烫,水一冲下,八宝珍几乎是立即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官差离开前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景行以微笑致谢,并没有张口,考场中学子是不能和官差多交流的,还是能避则避。
谢景行先端过清水漱口,在号舍中只能将就,然后从考篮中取出勺子,用少少的水冲过一遍,才舀了一勺八宝珍送入口中。
刚一入嘴他便是眉头一挑,口感顺滑香甜,喝着很是香浓,也并不粘黏,一路滑进胃里,在微凉的凌晨为身体提供了一抹暖意。
他的屿哥儿现在该是还在睡梦中,可他已经吃上了他亲手做的食物。
谢景行只是一闪念,很快收回心神,一整碗八宝珍下肚,他摸了摸腹部,虽是粉状,可出乎意料得饱腹。
他又用水将碗冲洗干净,静坐在号舍中等着官差发放考题。
比官差更先出现的是负责本次乡试的所有内外帘官员,最前面的是本次的两位主考官,也就是近日被所有学子翻来覆去研究的舒方海和包忆安,两人年纪相近,看着四十来岁。
站在其后的便是监临、提调官和监试以及他们负责的所有场官。
他们都站在明远楼三楼上,随后主考官以舒方海为代表,而其他场官则以监临为代表,两人一人说了一些套话,不多时便有人敲响一旁悬着的铜锣,三声锣声响起,官差们便抬着由印卷官连日连夜印出来的试卷往每一排号舍走去。
谢景行是零一号,自然是第一个拿到试卷的,试卷用竹筒装着,开口的一端用蜡严严实实封好,蜡中间有一根线,谢景行将线往外一拉,封在在竹管口的蜡便整块被拉了出来,再将竹管倒转,里面裹成一圈的题目便掉在了桌面上。
乡试首场题目是最多的,一共二十三道题目,并不是像前朝那般,首日发四书题,第二日在发放五经题,竹管里装着的是第一场的所有题目。
乡试第一场二十三道题中,有三道题出自四书,并不要求必须出自不同书籍,若是主考官愿意,全部出自《论语》或《孟子》或其他两本都可。
而剩下二十道题目中,五经每经中各四道,学子的本经不同,报名时就是按照自己课的本经报名的,只需要回答本经的四道考题即可。
四书题在前,五经题在后,谢景行将纸展开,五经最后一道题出现在他眼前,是春秋,与他并无关系,他的本经是《尚书》。
很快有关书的四道题也被展开,谢景行大概一扫,在心中留了个底。
继续展开位于最右侧的四书题,第一道、第二道,并无那日自己写在孟冠白房间桌上的那道题目,谢景行并不觉失落,只是猜错而已,他本也并无完全把握。
可最后一道题却猛然印在了他眼中,不多不少,正是八个字,“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谢景行连呼吸都滞了一下,乡试虽考三场,可第一场尤为重要,而第一场中考官们又尤为重首道题。
所以在大炎朝读书人口中总是流传着一句话,“乡试重首场,首场重首义。”
若是首义题做得好,就是后面的题目写得并不出色,也是极有可能被取上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