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隐在暗处的玄微,道:“待你我因果彻底散伙,你将你手上的珠子摘了,再解决一下当年的幻觉遗症。”

“等到不再头痛,想必仙尊很快就会恢复成那高高在上的尊上吧。”

玄微猝然摇头,那惶恐的样子,简直如有人要抢夺他至关重要的宝物。

而伴随乌须轻描淡写的态度,玄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即便如仙尊,亦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他不寄望于岁年原谅他,但哪怕是恨也好。

被取走那半枚内丹时,玄微好受了许多,那合该要给年年。

如今,乌须好像什么也不想要,他报复是因为要报复,他容忍是因为要容忍。

有资格放下的只有岁年,玄微心想,而自己就该在无穷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存活。

若是有机会弥补,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罢了,还是说说骨瘴。”乌须话锋一转,道:“玄微,你介意与本君分享一下,你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关于骨瘴的内容么?”

他问的随意,玄微却像是得到了大赦,肩膀都松了下去。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乌须生怕他走不稳栽向自己,便指了指榻旁的矮凳,道:“坐。”

人高马大的玄微就坐缩在矮凳上,但他喜欢这个角度,这个方位能让他自下而上看着冥君。

对方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自己面前的,不是臆想也不是幻觉。

“你可知骨瘴自何时而起?”乌须问。

玄微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查了很久,此物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最初的发源便是在九天,随后影响到三界。”

那时的骨瘴还不是而今变化无常的形态,更像是一股湿润的瘴气。

“随后便是九天的混乱时期?”

“混乱是指大规模的仙君陷入爱恨嗔痴,但早在这之前,便陆陆续续有仙君下凡不归,或将凡人带上九天的情况,那一百五十年间,大约有九百桩案子。”

“九百。”乌须低声重复,转而挑眉道:“这样听起来,玄微君你的功课做的不错啊。”

玄微在小榻的边缘趴了下去,他没有挨着乌须半点,连被角也未压倒,而是枕着自己的双臂,像是只需要这一小块地方休憩。

“天地造化自有规律,不会有无水之木,骨瘴必定有个源头,而且第一回的骨瘴与第二回,迥然不同,既然灵识已生,那么……”

乌须抢话道:“不用推测,第一回骨瘴和第二回虽是同源,但彼此也不对付。”

“当年包裹水莲洲的那骨瘴,就与我体内的那个玩意儿不是一路子货,甚至还有争抢的吞并。”

他的话令玄微不由也诧异,但旋即感到极强烈的悲痛自心口涌出。

既然两股骨瘴存在争抢,那么当时乌云盖雪自九天被扔下大海,不论是被他身体中的灵识夺舍,还是被海水中的其他骨瘴吞没,他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活路了。

是龙君砚辞用性命给他开出了一条生路。

“玄微、玄微?”乌须见他双目有些无法集中,当他又陷入魔障,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不过与其说是拍,还不如说是扇。

玄微回过神,继续道:“我不知两股骨瘴之间的争斗,但第二回骨瘴在人界爆发,被……被镇压之后,就再无痕迹了,同样是来无影去无踪。”

“水莲洲下的骨瘴来的也很莫名其妙。”乌须托着下巴道:“本君后来再去那里看过,地脉是空的€€€€你别看本君,你一看本君神色就不大对,埋下去!”

冥君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玄微立即照办,将头埋在双臂间,只露出一点点眼睛的缝儿。

他道:“我也去过。但连通的灵渠已经坍塌,灵力也被上层的骨瘴海水冲刷掉,很难再追踪到具体来处了。”

“你们九天就没有找到机锦的半点线索?”见玄微摇了摇脑袋,把头发都摇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