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在“残星”徘徊,那里的每片残骸,都源于那一场惨烈的事故。
€€€€碰撞所爆发出的能量过于剧烈,甚至没有留下应对处理的时间。
爆炸伴随的超高温,甚至让他们寻不回任何一具遗体……包括庄忱的父皇和母后。
十六岁的小皇帝拒绝接受这件事。
这大概是伊利亚最后一任皇帝最任性的时候,庄忱一定要亲自去看、一定要亲自去找。
这完全不可能实现……那时的“残星”还被残留的巨大热量笼罩,爆发出的光线在星系边缘都清晰可见。哪怕仅仅是直视上几秒钟,都可能将视网膜烧个窟窿。
庄忱不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完全没有精神力的身体,一进去就会被烧毁。
骤然失去了皇帝的伊利亚星系,已经在几天的时间里陷入严重混乱,没有时间再拖延,必须有新的皇帝立刻站出来保护它。
他们因为这个……爆发了争吵。
这永远是凌恩最懊悔的事。
在残星里搜索庄忱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某种时光穿梭的装置,回去向庄忱道歉。
这又是个蠢想法,如果真有时光穿梭的装置,他就该直接回去,拦住给庄忱来送皇冠的自己,不让这一切发生。
……
十六岁的小皇帝慢慢动了动,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去碰那顶银灰色的斗篷。
接着,凌恩意识到,他不是要去拿斗篷。
会因为新斗篷高兴起来,蒙着斗篷跑到走廊吓唬人的小殿下……已经不在这间卧室里了。
年轻过头的皇帝……并没留意这是件斗篷,还是绒布,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那只手只是慢慢将它掀开,去拿被它遮掩着盖住的皇冠。
“阿忱。”凌恩被巨大的惶恐占满,他试图拦住那只手,“先别管它。”
伊利亚是需要一个新皇帝,可也没需要到今晚没人戴这顶皇冠,明天就星系覆灭的地步。
凌恩想把那顶皇冠拿远,但小皇帝的手同样也已碰到它,苍白的、冰凉的手指覆在皇冠上,慢慢屈起,把它拿在手里。
“我要……管它。”十六岁的小皇帝看着那顶皇冠,说出的话没有起伏、没有声调,仿佛只余责任和理智支撑着这具躯壳,“阁下,请别这么叫我。”
从这天起,伊利亚不再有小殿下,也就没有“阿忱”€€€€这样紧急的危局,不再有时间给小殿下慢慢长大了。
少年皇帝看着凌恩,眼睛里的恐惧和不安淡去,这些无用的情绪被必须背负的巨大责任无声压下去,沉进无人看见的地方。
“阁下。”庄忱的影子问,“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
凌恩这才意识到,这是星板的作用€€€€它让留在时间里的意识残片苏醒,同多年后的访客发生交互。
凌恩沉默下来,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军装。
“……前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前线回来的人,陛下,来护卫您。”
得到这个答案后,十六岁的皇帝神色稍许缓和。
意外、变故、动乱,如今的伊利亚,有一个前线来的人回到帝星,护卫新皇帝……这很合理。
半透明的影子没有再继续问,就这样垂下视线,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那顶皇冠被他抱在怀里,少年皇帝慢慢摩挲着皇冠内侧,发现一个凹痕,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
“这是我咬的。”影子轻声说,“爸爸……父皇故意不给我吃巧克力。”
房间里唯一的不速之客,只是个从前线回来、对他全无了解的陌生人,这让十六岁的皇帝稍微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