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着房梁,不时有燃烧着的木屑坠落,恍若流星。其中一块掉在容昶脚边,险些烧着衣角,容昶冷不丁吸进一口浓烟,边咳边软声诱劝:“永宁……带朕离开这儿。”

“你想要什么?皇位,军权,朕都能给你,朕传位于你,你将是€€€€”

容€€懒得再听他废话,方才扯下的布帛凝成一股,勒上容昶的脖颈,低声道:“皇叔,多谢你点的这一场火。”

容€€没有忘记沈淮臣脖颈上的淤痕是拜谁所赐,还有母后,妹妹,枉死的百姓,一笔一笔,都到该清算的时候了。今夜,所有的罪恶,因果,都将被大火掩埋。

“你……朕……诅咒……”

容昶双手拼命抓着绸绳,断断续续地说:“终有一日……你……”

呼吸到的空气却越来越少,容昶眼前时而红时而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濒死之际,过往走马灯般在脑中上演,容昶猛然忆起云游方士说的话:命中无子,子必弑君父代之。

而他现在就要死了。

容昶记得下定决心动手的那天,他兴奋又恐惧,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做梦都是弟弟变作厉鬼索命、与他搏斗的画面。

容€€却冷静极了,明明胜利就在眼前,竟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凭何?

凭何!

胸口倏地升起一股不甘,容昶瞟向一旁燃烧的横木,想将它踢到容€€身上。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怎比得过年轻人,昂贵的黑靴在地面徒劳地蹭动两下,渐渐没了声息。

奉先殿火光冲天,殿外陆陆续续有宫人四处奔走,大喊:“走水了!”

“奉先殿走水了!”

沈淮臣转头,隔着重重殿宇,只能看见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的滚滚浓烟。

两亲卫失声惊呼:“殿下!殿下在里面!”

“什……么?”沈淮臣心里一个咯噔,大脑空白一瞬,忽然推开他们拔腿往回跑,【小白……小白快。】

系统飞出来,莹白的身体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宿主,别慌,我来领路!】

又踩了两回裙角,沈淮臣顾不得许多,干脆把外面一层扒下来丢在地上,继续往奉先殿跑。

曾经恢弘的殿宇在火中变成废墟,两人合抱才勉强围住的梁木坍塌下来挡住殿门,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容€€……”迎着热浪,沈淮臣不自觉往前一步,被不知哪个亲卫拉了回来。

身旁有人振臂高呼,声音充满惊喜,沈淮臣恍若未觉,直勾勾盯着殿内,祈求奇迹发生。

直到视野中出现一道熟悉的、浑身浴血的身影:“……容€€?”

老实说,容€€现在的模样着实可怖,银色盔甲上满是血污,仿若刚从阎罗殿归来的煞神。

系统咻地缩回沈淮臣的识海中,探头探脑地暗中观察。

容€€站在原地未动,朝沈淮臣伸出手:“檀郎,过来,让我抱一抱你。”

沈淮臣便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姑且称得上整洁的衣裳染了血污,变得更容€€一样脏了。

酝酿一整晚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

容€€扎进沈淮臣的房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大业将成,百废待兴,一屁股的事等待决议,主事人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