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一边服侍他擦手、净面,一边柔声劝慰:“世子爷,眼下正逢多事之秋,殿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道理沈淮臣都懂,可宴席要去,令牌也一定要交给薛仪。这是他的任务。

还有……沈淮臣想到昨晚容€€那副要把胸膛剖开的架势便又怕又恨,恨得牙根痒痒,十分想在他身上报复回来。

沈淮臣板着脸落座,兰心便知此事揭过去了,笑眯眯叫厨房传膳:“世子爷,殿下特意嘱咐了,这碗银耳梨汤叫您饭前喝,还有药膏,吃了饭奴婢帮您涂上。”

梨汤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沈淮臣记起什么,下意识摸摸脖颈,起身走到镜子前。

昨晚他并未擦药,照理说淤痕会更严重,今日说不出话也在情理之中,此时一瞧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好上许多,大约是容€€趁他睡着处理过的缘故。

梨汤是甜的,是他喜欢的味道,沈淮臣一勺一勺地慢舀,火气消退,泪又涌了出来,啪嗒落进汤勺。

再一尝,甜味不见了,唯余满嘴苦涩。

担心被兰心察觉,沈淮臣不敢抬头,亦不敢发出声音,像头受伤的小兽,独自躲在角落舔舐伤口。

饭吃完了,失控的情绪总算趋于平稳。

少顷,有侍卫小跑进来低声在兰心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微微颔首,转过脸对沈淮臣说:“世子爷,周公子来了。”

沈淮臣打起精神:“快请进来。”

锁链的长度只能支持他走到院中,却足够使沈淮臣听清周显之气势汹汹的质问声:“我要见的是沈淮臣,与殿下无关,要么他出来,要么我进去,今日若见不到人,本公子有理由怀疑你们软禁了他,图谋不轨!”

方才报信的侍卫示意同僚放行,恭敬道:“周公子,请。”

“呵,算你们识相。”周显之冷哼一声,跨过门槛大步朝沈淮臣所在的院落走来。

“远疴!”见沈淮臣安然无恙,周显之正要松口气,下一瞬瞥见那根晃眼的纯金锁链,表情由震惊、难以置信转为恼怒,精彩万分,“这是何意?”

人证物证俱在,还说不是软禁!

周显之拾起那根链子扯了扯,发觉末端在卧房,便又丢在地上,将沈淮臣拉至一旁小声说:“远疴,要是被软禁了你就眨眨眼,余下的交给我。”

本公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沈淮臣失笑,心像泡在温水中,暖洋洋的:“没有人软禁我。”

周显之的脸色更加古怪了,尤其是瞥见他脖颈上的掐痕后:“这、这也是他掐出来的?”

容€€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长相,莫不是这些年在压抑中逐渐变态,强迫沈淮臣玩什么情.趣吧?

他是听说过某些权贵私下里有特殊癖好的!

“自然不是。”沈淮臣摇头,想了想简单透露说:“昨日入宫,我见到了太上皇。”

罪魁祸首找到了,周显之松了口气,想问他没事跑去见那老东西做什么,忆及好友多灾多难的一夏,责备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换了轻松的话题。

茶水端上来不久,宁安府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昨夜容€€意外听见魏氏与冬葵的话,方知沈淮臣离开殿后,鬼鬼祟祟去了奉先殿与容昶见了一面。

从小到大,容€€数不清多少次见到容昶自栖梧宫离开后,母亲悄悄流泪,干呕,用力擦拭双手的样子,也见过母亲含泪训斥兄长,怪兄长顽劣,辜负了父皇与她的期望。

明明她与兄长都答错了,但兄长受的惩戒总是格外重。

那一瞬的压抑,痛苦,无可奈何,容€€至今记忆犹新。

类似的责难几乎隔两天便会重演一次。

容昶带给他们母子三人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根植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容€€无法责怪母亲,唯有痛骂这个她被迫笑脸相迎,被迫喊了十多年父皇的男人。

别说原谅,她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将他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