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伦听懂了,“是这位哥哥给的粥,对吗?”

福生重重点头。

原来是这样。

陈公子是冰雪做的人儿,紧张防备的表情无形中佐证了福生的话,程伦心头像忽然卸下一块巨石,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记忆可能会出现偏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程伦揉揉福生的脑袋,“哥哥知道了。你先回屋吧,我跟两位客人有话要说。”

福生伸指,郑重与他拉了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程伦依旧不说信与不信,领二人来到一处空院落,“不管陈公子是不是福生的救命恩人,相遇便是缘分,程某亦不是刨根问底窥探隐私之人。咱们只论今朝,不谈过去。”

“房间久未住人,可能有些浮灰,待会儿程某打桶水来,帮你们擦拭一二。”

容€€含笑拒绝了,“不必麻烦程兄,在下一人足以。”

“行,”程伦也不纠缠,将手里纸糊的灯笼给了他,“程某住在隔壁,有事喊一声就好。”

容€€推开房门,待灰尘散去才叫沈淮臣进来,拿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一方土榻,床褥却是干净的,情况比想象中好上不少。

容€€去院内打了桶水,擦桌子的时候沈淮臣便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一副想插手,但又不知如何插手的样子。

容€€爱极了他现在的样子,想了想,派给他一件轻松的活计,“檀郎,可否帮我去隔壁问问有没有鸡蛋,若有便要两颗,没有的话便拿点面粉跟葱回来,咱们烙饼吃。”

语罢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下来递给他,“用这个换。”

“好。”容€€一开口,沈淮臣才感觉腹中饥饿难耐,看什么都眼泛绿光。

外面黑黢黢的,偶尔能听见几声模糊的犬吠。沈淮臣将犹且温热的玉扳指攥在手心,出了门根本没往别处去,也不敢走太远,站在院墙外默数到八十便急吼吼进了院子,磨磨蹭蹭走回房中。

除了男主要的东西,他还买了一条肥鱼。

莫问,问就是馋了。

吃完连日来久违的一顿饱饭,沈淮臣拿出纸笔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容€€,你要给皇后娘娘写一封吗?”

他失踪了这么久,消息传回王府,阿娘该担心了。想必皇后娘娘也是如此。

“好啊,檀郎先写吧。”容€€随口答应下来,在沈淮臣对面落座,抬手解开身上缠绕的绷带。泡了大半天水,尚未愈合的伤口意料之中地化脓了,边缘微微泛白。

容€€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剜去腐肉,面不改色地将剩余半瓶金疮药洒在上面。他再能忍,呼吸还是抑制不住地加重,腹部紧实的肌肉反射性抽搐一瞬。

沈淮臣看着看着,便又搁下了笔。他不敢想,这样的伤口若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会怎样,恐怕早在受伤的那刻,他便会痛得昏死过去了吧。

沈淮臣未多作思考,起身攥住他的手,“容€€,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温柔一点?”

明明可以不必这么痛的。

容€€下意识想笑着敷衍过去,触及沈淮臣眸光中的关切,那些常挂在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在容€€很小的时候,魏皇后便教导他,为君者需喜怒不形于色,痛苦,磨砺,都是为坐上至尊之位所付出的必要代价。

他习惯了,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沈淮臣却没有。

他似乎很生气。

“你、你若再这样,我便永远不要理你了。”

沈淮臣帮他敷止痛的药草时,指尖都在发颤,转眼将撂下的狠话抛诸脑后,小声问,“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