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白承修叹道,“你既想留,就留着罢。”
紧跟着,他又转向靠在树后的那道影子,蹙了下眉。
印象之中,傅偏楼此前竟没有与他提过这是谁。
“这位……为何也不走?毒瘴灼烧,饶是有返生花傍身,也未必能安然无恙。莫要拿性命开玩笑才是。”
“……”
应常六低垂着头,掌心仍按在阵眼之上不肯松开。一双眼眸透过散落发隙,一眨不眨,痴痴地盯着对面。
白承修忽而一顿。
好似明白了什么,他眸中一瞬唤起千言万语,聚到唇边,只剩轻轻一道恍如隔世的叹息。
“……是你啊。”
应常六肩头一颤,有些迷惘地仰起头。
乌发之下,露出一张平凡的男人的脸。
他沉默宛如雕像,火焰噼噼啪啪地在耳畔炸响,良久,低低道:“你还……能认得出我?”
“我怎会认不出你。”
白承修眼中映出他的身形,缓缓地、缓缓地笑了起来。
就好像什么也没变,还与许多年前一样。
“你在这里啊……长英。”
……
凡人的庙会,热闹至极。
可对第一回下山的柳长英而言,简直是妖魔鬼怪横行,强自忍耐,才没有掏出枪来。
他心底有些茫然,也有些失措,不过瞥见一个孩童在人流中跌倒,下意识上前将其扶起的空档,一转身,白承修就不见了。
那孩童跟着父亲出来摆摊,被糖葫芦吸引跑了出去,没注意脚下不慎被石子绊倒,才差点遇险。
横竖没见着人,孩子又哭个不停,无奈之下,柳长英只得先带他回到父亲身边。
那摊主是个卖鬼怪面具的,画工不错,勾勒得像模像样,周围围了一圈吵吵嚷嚷的孩童少年。
也实在粗枝大叶,自家孩子跑没了影都没发觉,柳长英将人送回去时,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一个劲道谢。
常年呆在山上,柳长英看起来格外不食烟火,冷冷清清的,引人注目。
眉眼尤其端丽,姿容绝俗,一路走来,不知被扔了多少帕子。
身在凡间,还不能擅自动用术法,只能用袖子去挡,连袖口都沾染上浓郁的脂粉香气。
见他似乎有些困扰,摊主干脆送了副狐仙面具给他,柳长英戴上以后,觉得的确清净许多,便不曾摘下来。
却也忘记了,没那么显眼后,与周遭人群混成一团,白承修要如何寻到他。
他漫无目的、随波逐流地走在夜色中,不知不觉,行到一处卖花灯的河边。
有小贩乐呵呵地唤他:“那位公子,可有中意佳人?不妨买一副同心连理灯,写上两位名姓,随波逐流,向上苍祈福。”
中意佳人没有,不过,倒是有位中意郎君。
向上苍祈福……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凡人的情情爱爱,又怎会管?不过讨个慰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