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屿微微一顿,面上毫无变化,但没有抽手,任陛下握着,将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
沈之屿道:“此事非同儿戏,你想和我一起作为内应,可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旦暴露,没有任何迂回的可能,这既是对你自己安危的不上心,也是对我安危的马虎。”
“我会小心的,我一定不会露出马脚让他们怀疑……就算他们怀疑上我我也定然不会供出大人您!”于渺的思维不如沈之屿缜密,几番下来优势全无,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大人要回杨伯仲的地方,和我一起是最好的借口,我对杨府也算熟悉,下人们都不敢拦我,大人想要在杨府查……”
“于渺,你还是没听懂我所说。”沈之屿看出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打断她剩下的话,“你的方法确实是最好的,可最好,并不代表用得上。”
于渺不知道,沈之屿的四大家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信任。
这两方只可能是暂时放下芥蒂,换上面具,假意握手言和。
于渺的筹码只是一个借口,只要四大家还有想利用他的一天,沈之屿就不差借口。
沈之屿坐久了就有些累,他没空和于渺在这里一直耗着,关于瘟疫的事情还需嘱咐,王章此人身份特殊,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还要想办法再去杨府……手还被元彻握着,越来越烫。
事情太多了。
“你回去吧。”丞相大人下了逐客令。
鬼戎兵推门进来,站在于渺身边一礼。
于渺的一腔热血已经被完全浇得冷静,但这个冷静并非是说她就要就此罢休,她现在已经大概摸清了沈之屿的性子。
这件事情,沈之屿需要的是一位“战友”,而不是来可怜怜悯她,所以,她要给出证明,证明自己的能力。
“大人!”在沈之屿即将转去屏风后面的上一刻,于渺叫住了他,“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不会过分纠缠大人,只求下次求见时,大人最后给我一次机会。”
沈之屿脚步一停,没点头也没摇头,稍后径直离开,
温子远也在这时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给沈之屿打了声招呼后,拉上耶律录就走。
一室人全部离开,元彻才放松下来,他刚刚没说一个字,却表现得就像一只沉在暗处释放威压的狼,沈之屿站在台前,他就隐在幕后护着沈之屿,这一局之中谁要让沈之屿难堪或生气,他就会伸出爪子从幕后走出。
“拿好。”
沈之屿递出一张足有两指厚的信封交给元彻,元彻接过来拆开,看见里面的内容是和瘟疫解药的研究有关。
元彻微惊,不仅是因为沈之屿在一天之内就写出了这些,还有他竟在短时间内对瘟疫了解至此。
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让卓陀去提几个人,按照这上面的思路继续下去。”沈之屿凭着记忆,将上一世最后的药方和用药后的症状写了出来,尽可能地帮助卓陀加快速度,同时提醒道,“但这上面的不一定全对,只能参考。”
元彻看着熟悉的药方,目光却早已经超出了药方之外。
丞相大人……性子很淡,有时候可以谈得上冷。
抛开少时为数不多的相处不计,上一世,他第一次南下而来时,远远就见沈之屿手持一剑,孤零零地站在城墙上,他身后几乎没有兵,别人和他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衣袍,像是穿着一身红衣,目光森寒带着杀意。
那是一种,既好看,又很破碎的画面,明明知道自己拦不住眼前的大军,却还是会登上城墙。
沈之屿不擅长执剑,长时间的执剑让他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这一幕简直将他的破碎体现到极致。
以至于拿下大楚后,元彻好几次想找沈之屿说话,都被他用沉默挡了回去。
可为什么,这一次南下而来,沈之屿的态度虽不说截然相反,却表现得和上一世不一样。
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疑惑一旦心生就会扎根蔓延,往着控制不住的方向长去,最后,元彻强行停下杂念,什么也没说。
不管怎样,沈之屿都是沈之屿。
“好。”他道,“朕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