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任云潇的口中溢出,她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思路也越来越混乱,一会想到老魔尊生前的重重,一会又想到任渠椋前世的死。过往一生,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闪过。

终于,这一切都消失了。

在任云潇最后的视线中,出现的是她方才喝过的那一杯茶。

她记得……她知道那茶是谁端来给她的。

任云潇从前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是最近烦心事实在太多,有人知道之后,便开始建议她可以尝试喝茶,能够平心静气,还能败火。所以那人也知道,只要是最近送来的茶水,任云潇一定都会喝。

这么多天,都没有出过事。而今天的茶,也是那人送来的。

任云潇伸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向茶桌爬去,却最终只是将那茶杯拉下桌来,摔在了地上而已。

茶杯的声音很响,可是掌门的屋子周围,是没有人的,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任云潇已经昏迷。任云潇昏迷前脑海中出现的那最后一张微笑着的脸,也终于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

窗外一声闷雷声响起。顾凌宇惊得坐起,馒头都是冷汗,看着窗外一闪一闪被照得仿佛白昼一般的夜空。

最近雷雨天气,连绵许久了。因为顾凌宇总是睡不好,他们最近便总是睡得早些,这会任渠椋还没有睡着,正坐在床上就着一盏小油灯看书。

“又做噩梦了?”他伸手抚上了顾凌宇的额头。

“嗯。”顾凌宇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那此在幻境中和任渠椋将一切都说开之后,顾凌宇已经不再怕黑了。

但是最近,总从亲眼看到了柏宇博将万海的修为废去,挑断了万海的手筋脚筋之后,他便总是做噩梦,梦到这辈子的事情,也梦到前世的事情,仿佛再次看到任渠椋被恶鬼撕咬。

“没事了。”任渠椋将顾凌宇揽入怀中,“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

“柏宇博和万海……”顾凌宇闷闷地说道。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任渠椋却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万海最后的眼神,最后绝望的眼神像一把刀子插在顾凌宇的心口。

一个人,当真会为了另一个人疯狂至此吗?

明明……看起来谁和谁都没有分别。

还有那个盗走了赤玉的人,或许就有可能是他们身边看起来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却一步步诱导着所有人,玩弄着所有人。

“对魔修而言,”任渠椋说道,“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是我不会,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

他当然知道任渠椋不会,他只是觉得心惊。

“你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他道。

任渠椋那个他所不知道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任渠椋,总觉得这孩子话怎么这样少,怎么总也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即便是后来,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他知道,老魔尊对自己的这个独子还是很爱很看重的。他没有像其他那些阁主一样到处沾花惹草,也没有因为任云潇离开了魔界而再娶。从头至尾,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顾凌宇总想,任渠椋是怎么成了他现在看到的样子的,即便是两世过去,即便是在琨玉山长了这么多年,骨子里的那些东西也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像他。任云潇小时候很疼爱他,他那时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了,给点阳光就能灿烂。

“幸好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任渠椋的声音在顾凌宇耳边响起。

“什么时候?你说的是我带你回琨玉山的那一次吗?”

任渠椋轻嗯了一声,“因为你,我才知道世界上是有人像你一样活着的。我那时候就想,我能不能有机会,过和你一样的生活。”

“后来回到了魔界之后,每一次看到那些不堪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想你。我就想,如果是你的那个世界,你们会怎样做,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