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谨自懂事起,便一直明白嫡母待自己表面虽然客气,实则心里却并不待见自己。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嫡母眼中射出的冷锋,一度让他心生畏惧。再后来,嫡母当着他的面儿,让人发卖了他的生母。夏唯谨对她的恐惧,更是达到了顶峰。

因为嫡母是安家嫡次女,又因她过门两年自家夫君便与别的女人先生下孩子,夏家自然是理亏的。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和维护夏安氏的颜面,所以他的生母不能留。而他这个庶长子,在夏安氏生下孩子的第二年被祖母力排众议送去了临安的琼花书院。

夏唯谨记得,那个时候他方才八岁。

这些年夏唯谨除了每年的春节之外,基本未曾再回过舞阳。但随着他的年岁越来越大,每次回来时嫡母看着他的目光中,那股敌意与戒备也越发的明显。

夏唯谨明白夏安氏之所以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无非是怕他回来与她生下的嫡子夏崇生争夺家产。先前祖母在时,倒还能压制夏安氏一二,如今祖母西游,夏安氏会趁机对自己下手也无可厚非了。

想到这里,夏唯谨想起自己之前托沈熙川帮忙找人给舞阳送信,顿时有些急了。

那帮歹人见自己落水,必定以为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了。若是此时有人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夏家,夏安氏为了斩草除根必定还会下第二次毒手。到时候不光自己性命不保,恐怕就连沈熙川也会被自己连累!

如此想来,夏唯谨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费力的拄着沈熙川临出门前放在他床前的木棍起身,还没有挪出两步远,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透过半开的窗户,夏唯谨看到沈熙川推着架子车急匆匆的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

这两日因为要应付不停作妖的沈老太,沈熙川并没有去镇上趴活儿。今日刚刚推着架子车上街,便发现往日人影子都不见的衙门捕快,提着刀指挥着手下拆除某些商铺违章搭设的凉棚木架。

待去粮铺买面粉的时候,跟粮铺的伙计打听了一下,再过几天便是大林朝一年一度的望果节。而今年望果节设立在舞阳城,而祈福地点则点在了唐河县的灵恩寺。

小二见沈熙川一脸懵懂,以为他是外地来的。加上沈熙川又买了这么多东西,便热心的帮他介绍起来。

这望果节乃是朝廷举办,是庆祝丰收的吉祥节日,为期要半个月之久。每年的望果节朝廷都会派重臣代表朝廷出面,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今年祈福地选在唐河县,县衙为了给上峰留一个好印象,便命衙役打扫街道,日夜巡查,唯恐有那不开眼的小虾米,在这关键时候给自己惹下乱子。

沈熙川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喜。

这望果节竟然要举行半个月之久,若是自己能在在街市上摆个小吃摊儿,只要量大实惠,味道不是太差,就不愁没有生意做!

想到这里,沈熙川哪里还能待得住,匆匆忙忙买了些米面粮油就回了家。只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沈熙川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但转念想到即将开始的望果节,沈熙川不再去纠结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开开心心的推着车往家赶去。

当沈熙川将架子车停在门外,满面春风的提着车子上的东西往屋里走去。推开门后,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夏唯谨,沈熙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送信儿的事情给忘了。

“沈兄弟,你可否找到人帮我往舞阳送信?”

夏唯谨颤抖的声音终于让沈熙川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沈熙川不由得有些尴尬。

“对不住,方才有事,把帮你送信的事情给忘了。可否再等一天,我明天一早帮你找人可行?”

听沈熙川说没有帮自己送信,夏唯谨绷紧的心弦顿时一松,强撑着的身体顿时脱力趔趄一下向后倒去。

见状,沈熙川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快走两步托住夏唯谨的肩膀和腰身,半拖半抱着将人重新扶回到床边坐好。

“不,不用了。就是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因为暂时不能确定对他下手的人是不是就是夏安氏,所以夏家,他暂时还不能回的。而且现在他的腿和腰腹间的伤都还没有恢复,举目无亲的他此时能依靠的只有沈熙川。

坐在床边的夏唯谨回想着一切,心中不禁有些悲凉。呆呆地望着门口,不知道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听到夏唯谨的话,沈熙川心里清楚他或许已经确定自己遇袭并不是那么简单。从他刚才的话来说,或者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可能就在他要回的那个夏家。

不过,这些都是夏唯谨的私事,与他来说,并不多大关系。夏唯谨既然说说不用他帮忙找人往舞阳捎信儿,那他省得再往镇上跑一趟。毕竟眼前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小吃摊儿,很多事情他还得再仔细考虑才行。

“客气了,你的腿才刚刚开始愈合,还不适宜剧烈运动,还是要多休息才行。我今天在镇上买了猪骨头,等下熬汤给你补补。”

猪骨头是沈熙川回来的途中,正好遇到屠夫在收摊儿时花了二十文买的。当时肉架上只剩下一条精肉和两根猪大骨,见沈熙川在摊位前驻足,着急收摊儿回家的屠夫便主动降价,一起便宜卖给了沈熙川。

猪大骨被剔的已经没什么肉了,沈熙川将骨头清洗好之后,便放了几粒了新买的八角大料扔进陶罐里加水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