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以勾肩搭背的亲密姿势,漫步在这残冬的夜景之中。

顾以青提出可以背着燕晗,但燕晗坚持要自己走,一路虽然有顾以青扶着,但是他脚踝处却还是因为活动而开始隐隐作痛。

后来,燕晗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顾以青身上,而充当人形€€杖的这个人,却在瑟瑟夜风中走了神儿。

以前的燕小侯爷特别闹腾,一眼照顾不到人就没了踪影,倒是和今天跑路的那只猫有几分相似。

小侯爷身形灵巧,也从小练武,可闪展腾挪间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

要是磕着碰着、或者被打了手板儿之类都不见流血的小伤,燕小侯爷一定会双眼泪汪汪去找长辈或兄姐,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顾以青是皇后所出的次子,在皇子里排行第四,小侯爷就一个劲儿四哥哥、四哥哥地叫,让这位四哥哥给自己吹吹磕到的地方,说吹吹就不疼了。

可他若是真受了什么伤筋动骨见了血的伤,反而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瞧出来。

有一回小侯爷从房顶上摔了下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一个劲儿装作没事人的模样。

顾以青左看右看都不对劲儿,靠着偷袭才确定他是受了伤,还被他要求一定保密,千万不能被大人知道。

为了收买他这个四哥哥,燕小侯爷那几天分外殷勤,顾以青让他干嘛就干嘛,让抄书就抄书,不准他乱跑他就真的安生在屋子里待着。

顾以青就这么紧盯了两个月,终于让小侯爷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养伤,直到伤处痊愈。

后来,两人之间似是有了共同的秘密,燕晗去上房揭瓦的时候也爱带上顾以青。

顾以青刚开始不答应,小侯爷就撒娇叫他四哥哥,死皮赖脸往他怀里钻,还把从膳房偷拿的糕点往他嘴里塞,说吃了就是共犯。

久而久之,在小侯爷的熏陶之下,顾以青也学会了怎么翻墙,怎么上房,怎么判断太傅的戒尺会从什么方向打过来。

再后来,世上就没有那个擦伤手腕也要追在别人身后,要人吹上一吹的燕小侯爷了。

只有北疆那位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跟人谈笑风生、沙场点将的燕少将军。

顾以青知道,这不是因为小侯爷终于长大了。

只是因为,少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放下心来撒娇的人了。

*

顾以青腿长步子大,但一直照顾着燕晗的步伐,两人走得不快,将沿路的风光都印在了眼里。

燕晗现在住在姨姥姥家里,老小区里住的也多是老人,略显荒凉的小区周围还有许多被人遗忘的厂房,曾经的繁华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姨姥姥家是在一楼,居委会的人还将那两三节阶梯改造成了缓坡,是为了方便轮椅通行,现在倒也方便了燕晗,连一步台阶都不用爬。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楼,经过了几次装修,外表虽破旧,但屋内干净敞亮,随处可见生活的气息,一下子就能把人拉入温馨安静的氛围中。

姨姥姥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好了,需要坐轮椅,但每天吃完晚饭她都要出去转一转,有位跟了她快四十年的保姆奶奶照顾,倒也不让人担心。

姨姥姥晚饭吃得早,这会儿还在外头遛弯儿,玄关处留了灯,餐桌上也有扣在锅里还热乎着的饭菜。

燕晗走了一路,重伤未愈又出新伤,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往沙发上一坐,很随意地招呼客人:“你随便儿坐,冰箱里有吃的喝的自己拿。”

顾以青将羽绒服搭在沙发扶手上,也没有现在就走的打算:“你家里有没有治扭伤的药?”

“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应该有。”燕晗指了指电视机下的立柜。

顾以青打开抽屉,一眼就瞧见了医药箱,药箱里各种医药用品都相当齐全,他很快就从里面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喷雾。

“脱鞋。”他拿着药,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燕晗对面。

燕晗听话照做,脱了鞋袜,没事儿的那只腿曲起放在沙发上,他把扭到脚的那只腿裤子向上挽起,露出白皙而笔直的小腿,光着脚,前后左右瞎晃悠。

又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顾以青从最开始的心跳加速到现在的处变不惊,感觉自己这一天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