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对方一道沉沦,反复欣赏对方被醉意强制侵染的短暂迷茫。

塞西尔的虫翼是极为罕见、与发色相同的浅金, 像黎明时分, 破开黑暗的第一缕天光。

巧的是, 这种浅金与青鸾留下的那枚泡在醴泉里的金色凤凰蛋完全一致。

上将的虫翼触感极佳, 实在令他爱不释手,比凤凰华丽的翎羽手感还好€€€€并没有摸过凤凰毛的魔尊如是断定。

谁让青鸾那小气的青毛凤凰,连自然脱落的翎羽都不肯让他碰一下,肯定是硬剌剌的,扎手,一点也不好摸。

塞西尔的虫翼就是手感最棒的,还可以……

不,别再想了。

晏随洲强迫自己停下回忆。

“问天道者,须忘情而至公,得情后忘情,不为情扰动。”

太上忘情是修炼中最基础的常识,刚入门的修士都能脱口而出。

可惜大道知易行难,若非刻意控制思考,晏随洲总忍不住回想梦中的情形。

在梦的结尾,那位年轻的天才将领,像一场绚烂的流星,用刹那辉煌照亮漆黑太空后,永远坠落在阿卡德帝国的军事史上,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章。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诞生与消亡,都是天道规律的一部分。

死生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火宅,歌哭作大通(注1)。

那他该为此抚琴而歌吗?

在想出问题的答案前,晏随洲已经唤出瑶琴,弹奏起他只在魂契中听过几个片段的不知名歌曲。

“唯有你从心底呼唤我的名字,我才能真正安息。”

塞西尔死在了名为异种母巢的遥远星海彼端,死前还在喊他夺舍身体的名字,喊他道侣。

瑶琴声唤回晏随洲的思绪,他不该放任自己沉浸在旧梦里。

假使他没有进入乾川扭转大阵,用取巧的方法渡过情劫,那位虫族上将的命数,同样是死于名为斩首计划的军事行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不是没问过对方是否需要帮助,但塞西尔对他隐瞒行踪,执意自己应对。

虽说是受了亚夏虫族文化影响€€€€他夺舍的身体是个少见的雄虫,大部分雌虫受基因天性影响,不愿将雄虫拖入危险。

但塞西尔没与本能对抗,自愿做了选择。

上将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而他只是为了突破飞升,意外旁观了一场壮举的异界修士,亚夏虫族的历史与未来都与他无关。

塞西尔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法处理帝国的困境。

他是帝国序列等级最高的雌虫上将,是惊才艳艳、军功彪炳的少年天才,可塞西尔偏偏选择了自己。

为了拯救一群序列等级不如自己的虫族牺牲,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愚蠢可笑之辈,自然该被淘汰,不配存活于世,更不配他出手相救。

他早已积攒到足够灵气,在大乘期巅峰多时,又在异世斩断情根,只要渡劫飞升,便可与天地同寿,永做世间至强。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循循善诱,忘了那位名字拗口的虫族上将,完成自己数百年来的夙愿吧。

离夙愿达成,只有一步之遥。

快来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