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基层官员,又不是不事农桑的纨绔子弟,种田和纺织都是百姓讨生活的重要手段,尤其在这种植棉花的淮南省。
最低都有八倍啊!
这什么概念,至少每台纺织机能省出2.5个劳动力出来,若每台纺织机都能如此翻倍,‘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景象真正能够实现!何愁天下寒士衣不蔽体!
话到这里,嵇春生隐隐猜到了几份季母两人的处境。
是以他声音不免放大了些,“这可是真的?你该知道编造这等事情欺君的后果吧?”
季母肯定点头,“自是知晓的,且正是因为知晓,才逃了出来。”
“趁着这路上,我讲讲我身上的事,您别嫌弃。”季母并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不然她也不能将自己残疾的儿子从小护到大了。
她的声音柔和,并不过分渲染苦难。只像是讲故事一般婉婉道来。
“大人,若是从家族辈分排序,我儿该叫季世序,世界的世。”
“但他们因我儿残疾,将他、除名了,还硬给改了时的时,还说什么残蝉噪晚。”哼,真当她不识字就糊弄她,她后面找人问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但那又如何,她与她儿,即使是残蝉,也能活出个人样。
季母的故事说来并不长,或许在当地人口中是八卦谈资,但落到故事主人公身上,就净剩悲苦了。
季母原名刘兰,早些年战乱时候成了孤女,后因有着一手绝妙的纺纱手艺被季家看上,嫁与了怀翼季家的二儿子季予德。
怀翼季家人口并不多,祖孙三代人,为首长辈是季爷季奶二人,二人共生有三子四女,女儿都嫁出去了,三个儿子则没有分家,一齐侍奉老人。
季予德排行二,颇有些木讷愚孝。因为是夹在中间的二儿子,上有大哥下有小弟,本就不受重视,即使结婚成家了,也带着整个二房都不受重视;但一开始他们也还算夫妻恩爱、家庭和乐,一家人虽清贫但日子也还过得去。
只是好景不长。
季予德最小的弟弟的大儿子季世志出生,他们一家人的不幸就开始了。
真真应了民间那句俗语€€€€‘小儿子大孙子,长辈的命根子。’
季世志小小年纪被宠得无法无天,季时序出生时,他明明已有五岁,本该懂事的年纪却将刚出生的季时序当做猫猫狗狗玩;将其逗哭后,竟心生厌烦用力将其摔了出去,当时季时序不过几个月大,直接被摔断了腿,从此残疾,至今仍无法单独走路,勉强站起只能站住半盏茶时间。
而这么大的事情却被季家长辈用‘小孩子不懂事’为由,不了了之。
后来,季予德在季时序八岁那年,挑货走商命丧狼口,至此母子二人更是在季家举步维艰。
怀翼季家这支本来就是战乱时逃难避战过来的,和淮南省府的季家联系并不紧,算不得多富裕;但即使是旁支,毕竟挂着个‘季’字,是以他们也得了些许本家的帮扶,比如€€€€棉花和纺织机总是不缺的。
偏季家没一个人比刘兰的纺织手艺更好,她们一边舍不得她的好手艺,一边又嫌弃她带着个残疾儿子累赘又丢脸,是以这些年两方一直别扭冷淡的相处着。
若是季家不提供她儿子吃穿,她就拒绝做事;刘兰硬是靠着手艺养活了母子两人。
在刘兰表现出非常强硬的态度后,她们母子二人就一直是季家的隐形人了。
但最近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一次无心之失,刘兰不小心打翻了横向的纱锭,却发现若将纱锭竖着排列,竟能用一个纺轮带动了多个竖直纱锭,她惊诧后试了试继续纺布,却发现这并没什么影响,反而更快了,一举打破她平日里的手速。
随后她又琢磨着改进,直到现在,她最好的一次,改出了用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纱锭的方式,且稳定了下来。
甚至她还试验了一下,这种新纺纱机,棉、毛、麻纤维都可用于,不会卡住。
越是底层小民对吃穿越敏感,刘兰又不蠢,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新纺织机对于整个纺织业的意义。
她敢断定,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但那么大的一个东西就矗在那儿,人人都能看见,她织布的速度又没法隐瞒,一二来去季家就发现了。
不过他们发觉这是个新物件以后,狂喜后的第一反应,是准备将这份功劳安于季世志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