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帝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宫师父可真是€€高看朕的这位祖父了。”
他黑起自€€己的先辈来毫无犹豫:“朕的这位祖父空有野心,性子€€却急。只能看到眼前€€的事,从不会€€放远目光,去看更长远的未来。要他在禁室里偷偷留下陷害药宗的证据,等着几十年后再被人发现?这就像是€€在一只馋嘴的狗面前€€放一根肉骨头,让它熬个几十年后再吃。”
“……”骂自€€己的祖父是€€狗,你€€也是€€够孝的。宫商羽无言须臾,看向顾长雪:“剑君怎么看?”
顾长雪其实也不怎么愿意相€€信这件事。
毕竟按照剧本,三老也参与了攻打永乐海,最后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同元无忘一起以身补天。但€€这书稿的确封存了几十年,和帝又不可能在几十年前€€就设局构陷药宗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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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构陷药宗对€€于帝王来说毫无好处。”
谁都清楚,乱世之中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两类人。一类是€€负责守防线的战士,譬如剑宗和佛宗,另一类,就是€€能救自€€己一命的大夫。
当皇帝的谁不想€€长命百岁?讨好药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构陷药宗。
顾长雪思索着慢慢道:“按这书稿所言,当年在甄选合作的仙宗时,和帝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品行€€。药宗是€€出了名€€的医者€€仁心,和帝认为定然不会€€出差错,才选了它来谈合作。”
“他当时遣了数波暗卫找上药宗三老,都被三老百般推拒。但€€半个月后,三老忽然又亲自€€找上门,说愿意做这个交易。”
“嗯?”宫商羽愣了一下,“为什么之前€€拒绝,后来又突然同意了?莫非……这三个自€€找上门的‘长老’,是€€旁人假扮的?”
“不可能。”无恙魔君挑出一页书稿,“手稿中说了,被三老找上门时,和帝心里也觉得不对€€,所以特地叫来暗卫验了三老的悬壶,的确是€€真的。”
药宗的悬壶是€€出了名€€的难以仿造,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位炼器师能够仿造出来,术宗因此遭了好几千年的嘲讽。倘若真有炼器师能仿成功,术宗早该敲锣打鼓,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每个悬壶上都镌刻有弟子€€的名€€姓,所以也不可能是€€药宗弟子€€伪装三老。”
那这三位自€€找上门的仙师身份基本可以说是€€确凿无疑了,的确就是€€药宗三老。
“可……三老怎么会€€说出看清凡人的话?”宫商羽仍是€€不信,“我€€师父在世时曾同我€€说过,我€€师娘是€€个普通女子€€,没有修仙的资质。当初病重弥留,是€€沈老在云游之时恰巧路过,施以妙手,才让师娘又多活了三四年。沈老甚至没要酬谢。”
长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朕也听闻过药宗三老的名€€头。朕继位的那一年,晋北、东南一带曾爆发过山洪瘟疫,是€€药宗三老闻讯后赶来,摆下义诊救人,才让那一年的晋北和东南没有一个百姓因瘟疫而死……”
“是€€啊,三老时常出义诊的。这一点,问问四方百姓,百姓们都知道。”宫商羽又想€€起什么,“元无忘曾跟我€€说过,三老当初挑选药宗的少宗主,都不是€€根据修为境界挑的,而是€€根据医术和心性来选的。如今的药宗少宗主修仙的资质其实并不好,还一天到晚只想€€着钻研医术、治病救人,全靠三老传功替他拔升境界,弄得三老自€€己的境界不升反降,这些年只修得一个六阶空啼境……”
顾长雪头也不抬地同无恙魔君传音:【这少宗主,说得多半就是€€紫草。】
元无忘显然不是€€会€€在背后编排人的性子€€,这些抱怨大抵都是€€源自€€紫草向元无忘倾吐的属于他自€€己的懊恼。
而且……能被三长老讲鬼故事哄着睡觉,这种待遇恐怕也就只有少宗主才能享受得到。
长帝摸着下巴思忖:“那照这么说,这三位老仙师似乎的确不可能说出贬低凡人的话,更不可能戮害百余名€€无辜少年的性命。可这悬壶……”
“想€€不通就别硬想€€。”顾长雪拿起桌边零散摆放着的一份书稿,“这里还有一份手稿,写得有些古怪。和帝没把它按照年份跟祈和二十四年的手稿放在一起,看来是€€经€€常拿起来回看。”
老话说字如其人,和帝的字也透着一股谨小慎微、急躁潦草之意:
【祈和二十四年,惊蛰
前€€日,寝殿外的桃花开了。朕嫌花香冲鼻,叫文进喜领着几个小太监,把树上的花都摇了下来,竹帚簸箕一清扫,顿时清爽许多。
朕觉得光秃秃的枝丫也颇有意境,夜里入睡便没有阖窗。
三更时分,朕睡得正沉,忽又闻得花香扑鼻,活生生把朕冲醒了。却见黄昏时分还光秃秃的树桠上芳菲迭霞,一个白衣胜雪的仙人依靠在树上,拂着身畔桃花,对€€着明月叹了一句:“你€€知道么?当初……他们,也和你€€一样€€。”
仙人如朝露,眨眼便没了踪迹。
朕看着满树桃花,想€€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弄明白,这“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们”又指的是€€谁?
莫非,这位仙人是€€在感叹天上的仙人们当初为了登仙,也曾同朕一样€€机关算尽?
朕辗转反复了一整晚,未能睡得着觉。昨日便遣人去问了药宗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