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知犯病的原因,也不知下一回会何时再犯。这病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剑,还三不五时就小犯一回提醒自己€€的存在€€,他行€€事自然会急促一些。
方济之又断断续续说了些犯病的细节,还有跟西南诸官扯皮的经历,倒是没再注意颜王。
大家听得认真,视线全€€都集中在€€方济之身上,顾长雪便顺势慢下脚步,跟颜王渐渐落在€€了后面。
方济之最开始提出“寒症”时,他的心里其实跳了一下。
当初为€€了让颜王带自己€€一起€€潜入匪寨,他胡扯了个€€关于ABO的谎。谁也没想到进了匪寨后颜王真的犯了病,他也就顺水推舟,将谎言“坐实”了一下。
但这纰漏说起€€来似乎严重,想找到能糊弄过去的理由也很简单。
相比较之下,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为€€何不说?】
四周都聚着人,顾长雪手敛在€€袖中,状似自然地垂落在€€身侧,隔着薄软的布料贴着颜王的手背划写。
最后那个€€“说”字写到一半,颜王忽然抬手,捉住了他的手指。
对方没抓得怎么用力,顾长雪便没动。隔着两层温薄的布料,两人的手指松松勾缠着,片刻后颜王才依样回复:【动摇军心。】
方济之既然患有此病,定然会竭力寻找治疗的法子。如果能找到,那自然很好€€,如果找不到,他将自己€€也身患此病当众说出来,除了动摇军心还有什么用?
大顾现下虽说看起€€来一片清明,局势大好€€,但毕竟是靠重典一路杀过来的。这样肃清官场固然干脆迅速,但也容易滋生动乱,能一直风平浪静到现在€€,大半是因为€€有颜王的威名镇着。
顾长雪顿了片刻,半晌才回了一个€€:【哦。】
这段不怎么长的对话€€本该到此结束了。但他没收回手,颜王也没放。
衣袖遮拦下,他们静静勾着手指,混杂在€€有些嘈杂的人群中走了一程,似乎又回到江南的夜集,四面是初上华灯,绵延不尽,他们可以顺着这条路走许久,走到年岁的尽头。
但终究还是有尽头的。
凤不落这一程去完,如无意外,惊晓梦一案便可终结。届时,便该轮到他们之间€€的清算。
颜王忽然抬了下朱伞:“谢良在€€信中说,西北的雪刀酒不错。待得一切终了,我们一同去饮?”
“……”顾长雪滚了滚喉结,极低地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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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先前在€€山里搜寻初雪踪迹时,沿途总能遇上大大小小的滑坡、坠石,这回他们找准了方向往凤不落走,反倒风平浪静,一点意外也没发生。
“这必然是陛下的缘故。”重三一双狗狗眼闪闪发亮,大肆宣扬盲目崇拜,“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那点小灾小难,也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顾长雪无语,心想真龙天子早就被颜王一杯毒酒送走了,现在€€杵在€€这儿的分明是个€€假龙天子,你能不能摘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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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滤镜再说话€€?
他正想制止重三继续宣扬唯心主义封建迷信,赵夫人忽然停住脚步:“到了。”
乱风中雪雾茫茫,众人费劲地爬上脚下这座山的山巅,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蓬雪似乎被巍峨高€€山拦在€€重峦外,赵夫人指着脚下的土地:“这山便是千山之中最矮的那一处豁口。往日里,寨里的人总管这山叫‘豁牙’。”
她站在€€山头,神色似有些唏嘘,也带着几分未尽的余恨:“看见山坳处那些碗状的废墟了么?那便是民女提过的蛊屋。”
众人下意识地垂头看去,就见山脚下蔓草斜树,茵茵绿色中掩映着许多倒扣的碗状屋舍,焦黑残缺。
赵夫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最终也只€€是轻声说了句:“这么多年不曾回来,当年焚尽的山谷,现下竟又草树茂生了。”
她在€€山头站了一会,举步想带众人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