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回忆着十七岁的燕芦荻,觉得€€他现在的脸蛋长开不少,但却也€€实在还称不上成熟。
然而和成熟一样寻不到的,是天真烂漫的青春颜色。
此刻的燕芦荻把自己裹在破烂狼皮里,毡帽和毛领遮去大半张脸,余下€€一双顽石般的漆黑眼珠,直勾勾地向上盯着孟沉霜,等一个答案。
唉,孟沉霜在心中遗憾地叹息一声,倒是没有那股红着眼睛惹人怜爱的委屈劲儿€€了。
当时孟沉霜不肯收燕芦荻为徒,他还要扑上来抱着孟沉霜的腿哭鼻子。
不过,当年燕家举族遭屠,燕芦荻孤身€€一人爬上剑阁,身€€无长物,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不要说献给剑阁阁主€€什么€€束€€。
眼下€€他又独自离开长昆山,似乎没从剑阁带走任何东西,衣服依旧穿得€€混乱随意€€,却手握宝刀,身€€负大乘修为,说愿向魔君献出忠心。
这七十二年里,他究竟过得€€好,还是不好?
孟沉霜重新抬起€€眼帘:“刀?我€€身€€边缺一朵解语花,却不少你这把刀。”
“陛下€€不如€€再想想。”燕芦荻在这时侧头€€回望左右跪趴在地的大魔,又重新对上孟沉霜审视的目光。
所有大魔都弓下€€腰,将脸贴在地上,看€€不清神情,像一团团呼吸着的黑影,阴沉沉地围在魔君宝座四周。
而魔君孤身€€高悬座上,单薄寂寥。
孟沉霜眯了眯眼,抬袖大手一挥:“都给我€€滚出去!”
话音落下€€,殿上的魔族各怀心思,却都在这一刻屁滚尿流、如€€获新生般地爬了。
燕芦荻仍静静立在王座之下€€,仰头€€望向魔君。
魔君刚才的怒斥中,并未指名道姓要哪些人滚,但燕芦荻知道,他是要自己留下€€来回话。
果然。
“说罢。”孟沉霜一掌拍在案上,冷呵一声,“你有什么€€能€€耐?”
“我€€知道,堕魔们不服陛下€€管教,”燕芦荻神情审慎,缓缓道,“天魔聚族而居,亦不愿您一统魔域,对他们造成威胁,眼下€€已然蠢蠢欲动。”
“这些事€€,难道本君不清楚吗?”
“陛下€€当然知晓魔域内忧外患,所以时时刻刻一边敲打手下€€堕魔,一边派兵遣将至东方边界迎战天魔。”
“魔域争斗,向来如€€此。”
“是,这是必然之事€€态,并不奇怪,”燕芦荻观察着魔君的神色,“但是,陛下€€手下€€的兵力,已不如€€从前了。魔域几番争斗厮杀,您又手刃无数大魔,而今身€€边还能€€找出多少位大乘修为的大魔?
“若以财帛招揽散修助力,恐其散漫不经,更何况愿意€€来魔域做事€€的修仙界大能€€少之又少。我€€是有求于€€魔君,因而愿为魔君效死力,您尽可用我€€,只要让我€€杀了谢邙。”
孟沉霜斜倚着横榻,手指敲着扶手,沉默不语。
良久,殿中余音消散殆尽,他提起€€眼皮,青瞳刀锋般刺向燕芦荻:“燕家小子,你在威胁我€€?”
燕芦荻退步抱拳,行礼低头€€:“不敢,只是与陛下€€权衡利弊,辅以自荐。”
“我€€看€€你可没什么€€不敢的,先是说要杀我€€爱妃,而后又道我€€无人可用,该把你这个小刀修捧在掌心。”孟沉霜似气极反笑€€,“好啊,那我€€便如€€了你的愿,倒要看€€看€€你能€€为本君做些什么€€。在此以前,谢邙的命仍是我€€的,等你什么€€时候叫我€€满意€€了,再说奖赏你的事€€!”
燕芦荻顿了顿,再次抱拳:“谢陛下€€……”
孟沉霜紧跟着问:“我€€曾听闻,你本家尽为天魔所杀?”
“……是。”
“你来的一路上,可有去杀过仇人?”
“还未曾。”
“东边八隍野的天魔正€€不服本君调遣,与我€€麾下€€兵将激战,你且去取他们首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