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所钦道:“只要花是好花,再远也值得。”
行至城外山间小道,席山柏突发奇想,提出与展所钦赛马,输家请一顿午饭,展所钦欣然应允。
他在现代好歹是个每年坐拥上百万零花钱的大少爷,闲来无事学学射箭骑马高尔夫都是寻常。他也不想炫耀,但他参加过不少马术比赛,小小地拿了几个名次。
没一会儿,展所钦的马就将席山柏甩在了身后。
席山柏在后头喊道:“跑这么快,你找得到路吗?”
展所钦胜负欲上来了,不理他。他相信席山柏是个正人君子,不会看着他走错路却不提醒的。
果然,在每一个岔路口席山柏都会在后头告诉他往哪边走,他也并不希望自己胜之不武。
待到达花圃附近,展所钦勒马转身,好整以暇地等待席山柏。
席山柏催马赶至,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我此时真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想必不是寻常生意人。”
展所钦含笑不语。
他们缓缓策马,在花圃的小路上转悠,没一会儿对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
这家花圃值得下马。
迎面就见路旁栽种的一片梅林,这会儿没有开花,但也是能看出门道的。
展所钦仔细看看光秃秃的梅树,道:“这种枝干上生着苔藓的梅树最佳,称作苔梅,取其古意。最好再有苔须垂于枝间,长数寸,风至则绿丝飘飘。这家花圃的掌柜没有让人将这些梅树‘清理’干净,看来他也是懂花之人。”
席山柏听完哈哈大笑,道:“你我二人相识,可称得上志同道合。”
他们牵着马,找到个在棚子里倒腾花的花匠,向他询问掌柜的所在。花匠给他们指路,说他们掌柜就在这条岔路尽头的小木房子里坐着。
二人来到小木屋,那掌柜听见动静从低矮的小门里钻出来。
他是个老者,一只眼睛黑眼珠是灰白色的,另一只眼睛是正常的,看着展所钦和席山柏二人,道:“远远听得马蹄声,想是有贵客到访。”
他眼睛不太好使,耳朵倒是灵敏。二人向他说明来意,老者道:“我本姓乜,你们只唤我乜老丈吧。我家的花好,却只卖给识货的。”
席山柏恭维道:“在外头看见老丈家的绿萼梅,种得极好,我二人十分中意上头的苔藓。”
乜老丈那只正常的眼睛看看席山柏,又看看展所钦,道:“你们方才说,你们一个是给官宦人家设计园林,一个是要自己开花坊?”
二人点点头。
不想乜老丈却哼了一声,道:“那你们走吧,我的花不卖给你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
展所钦和席山柏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生意上门都不做,说话还这么不客气,俱是一愣,茫然地对视一眼。
席山柏摇摇折扇,笑道:“看来老丈心系平民百姓。可是花木与衣食不同,它本就是温饱之上的额外享受。不卖给钟鸣鼎食之家,又有多少能卖出去呢?”
乜老丈无所谓道:“卖不出去,我自会挨家挨户敲门去送。总之,我不给少爷公子们糟蹋我的花。我也不缺钱,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
这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席山柏是个颇有些傲骨的文人,见乜老丈这么难说话,他无心纠缠,转身欲走。
展所钦却在迈步时转头,道:“乜老丈瞧不起钟鸣鼎食之家,可我又何尝不是起于微末?也许将来有一天,寻常百姓也能在我的花坊里买到装点家园、传递情感的鲜花。但乜老丈却要先入为主,认为我一定是为权贵服务么?这未免与乜老丈宁可将自家的花送给百姓的博大胸怀背道而驰。”
乜老丈原本都要掉头回屋了,展所钦的话却让他停了脚步,回过头看向展所钦。
展所钦道:“乜老丈若是改了主意,可以让人上我家知会一声,我家与华严寺同在景行坊。”
席山柏按照打赌的约定,在平康坊请了一顿午饭,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北里名花宴,展所钦回家带上了颜如玉。
来之前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北里名花宴,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平康坊。所以等他牵着颜如玉的小手来到这里,就被满目的歌舞翩跹、浅斟低唱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