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比起被权力遮住了眼睛的肯恩,要更容易对付。他的感情总是简单表露,容易操控。十几年中,芙蕾奥古斯汀特意培养皇子渴求关爱的性格。只要稍微招招手,再加上两句微不足道的称赞,他会比肯恩更加愚蠢。
权力的报酬高昂,但爱的代价很小。
芙蕾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容。
“回到皇都,为什么不先来看看母亲?”她看向那脚步声的来源。
芙蕾今日难得没有穿着议事的长裙。她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由珍珠和宝石点缀的披风之下是干练的狩猎着装。
即便如此,靠坐在主殿皇座上的女皇与这里的氛围也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爱德华抬头看向芙蕾。“母亲”一词让他脚步停顿一秒,紧接着笑容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脸上。
空荡的大厅中,两道身影遥相对望。窗外的雨下得愈发急了。
“您还能认得出我,真让我感动。”
“如果不是您不想见到我,又为什么会让我离开呢?”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爱德华已经走到了芙蕾的脚边。
芙蕾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如果不想见你,现在这里应该站满了侍卫。我如果不想见你……来找你的就不会是图尔斯了。”
她的目光越过爱德华有如实质的视线,在他的脖颈处停顿几秒。当她看见爱德华黑色大衣遮掩下明显的红痕,表情变得古怪。
“你的伤还没好吗?”
帝国的调查员不是废物,斯托的失踪足以让芙蕾得知很多消息。爱德华在那场战斗中必然也受了重伤。原本按照自己对他的恢复能力的预料,他现在应该痊愈才对。
是因为斯托的特殊性吗?还是炼金术的某些影响?芙蕾在心中不断评估着自己的胜算,就和每一场战役之前相同。
爱德华专注地凝视着芙蕾,就如同千百次凝视莱尔一般。但若是和这双眼睛对视久了,就能发现其中的温柔像是河上浮冰,消融之后,只留下彻骨的寒意。
“对啊,我好疼。”他走上台阶,走到芙蕾的身侧,仿佛母子两人关系极好一般。
芙蕾撩起耳边的一捋碎发,在指尖打了个圈,神色放松下来。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爱德华的脸颊。
“没事,我在这里。”
“你以后不用害怕了,亲王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到时候留在皇宫里继续做奥斯汀国最尊贵的皇子,不好吗?”
手帕是丝绸质地,肌肤触感顺滑。贴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这句话像是刺痛了爱德华。他的笑容无法维持。爱德华眼神流露出惊恐,重新挺直腰,猛地拍开芙蕾的手。
“不好,我怕疼。”
剜在心上的刀子,远比刻在肉上的痛的多。
最开始进入皇宫时候,芙蕾也是这样。
身着一身华袍的女王低下身来,拿出一张手帕,轻轻的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污渍。
“别怕,我在这里。留下来做奥古斯汀帝国的最尊贵皇子,好不好?”年幼的爱德华听见芙蕾在自己耳边轻轻说。
芙蕾奥古斯汀在及其年轻的年纪就登上皇位,短短时间内平息了帝国边境几场纷争。对内她收束贵族势力,将权力集中于自己之手;对外她联通各个异族,使得与精灵和地精的贸易愈发密切。
年轻时的芙蕾奥古斯汀,是一位有着雄才伟略的帝王。这样一位帝王,会亲自俯下身等待自己的回答——是何等的荣耀?
跟在芙蕾身后的大臣也或多或少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议论纷纷,将爱德华视为了芙蕾最为重视的小儿子。
“考虑清楚了吗?”芙蕾再次询问。
记忆中,女皇乌黑秀丽的长发与小麦色的肌肤在一众弱不禁风的贵族中格外显眼。
她可以是克里特里丛林中的孤狼,皮斯坦高山上的羚羊,布里斯凯上空盘旋的雄鹰……但她绝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成为一个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