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陆有时候胆子大,有时候胆子又特别小。有系统罩着他的时候他无所畏惧,现在一个人孤军奋战、面对不知目的的那个人,他就害怕起来了。俗称就是狐假虎威的一个小怂包。
易时陆胆战心惊地去洗手池边冲了一下脸,镜子里照出他一副精英派头的模样,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细皮嫩肉得没吃过什么苦,不过就是过于清瘦、眼睛底下的皮肤微微泛青,一看就是那种用功读书努力工作的那类人。
用冰凉的水清醒之后,易时陆又逛了一圈,这间办公室有个壁炉,但现在还不到生火的天气,里面只有陈年的炉灰。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支做工精美的钢笔和一块黄铜壳的怀表,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笔记本、一本通讯录,通讯录的第一页是“费茵老师”,有她的住址、办公室电话号码、以及私人住宅电话号码。
易时陆想这位女士应该就是戚云舒说的,自己的导师。
通讯录的后面是一些亲友还有一些看不出来身份的人。
易时陆合上通讯录看笔记本,笔记本上的自己密密麻麻但工整遒劲,应当是他本人写的。上面记载了他的很多研究,基本上都是和导师费茵一起做的。
易时陆默默念出几句关键的语句。
“那位精神感染的患者说自己昨夜进入到了里层世界,可见他的感染程度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他的手指出现畸变,指甲变得很长,且黑,像涂了一层女士们用的甲油,只是没有那么漂亮。费茵老师不希望我和他离得太近,我想是因为我的特殊体质,费茵老师总是对我很保护。我在一旁观看着老师对他进行了‘快乐疗法’,先是催眠,从他的家庭入手唤醒他美好记忆,费茵老师提到了他的一双儿女,他脸上露出了微笑,黑色的指甲开始变浅。疗程结束之后,他变回了他自己。”
“但是过了几天他又开始反复,面部出现畸变,好像有另一张脸浮现在他的面容上。费茵老师说简单的快乐疗法已经不足够让他脱离精神感染,下一阶段需要注射某种药物,让他产生快乐的生理感觉(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老师并没有明确的告诉我,我猜测是某种激素或者禁.药),费茵老师看起来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再一次变得快乐明朗、心理健康,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
“一个月后他在教堂中消失,快乐疗法只对他起到了拖延,但他最终还是变成了里层世界的怪物。我不确定我的研究方向是否真的能帮助到这些人。”
………怎么还有表世界里世界呢?寂静岭是吧……
“我的特殊体质”?这句话又该怎么理解?
易时陆头疼,这个世界不简单,看起来最需要屏蔽功能。可是统哥现在不能给他屏蔽功能,真是令人尴尬的处境。
易时陆整理了一下领口,坐到办公桌前翻阅戚云舒拿过来的资料。
资料上把这间医院里精神感染的病患资料都整合在一起,一共一百九十七起,有的已经宣告失败进入里层世界,有的还住在这间医院里,时间横跨十几年,但是最近这几年,人数增长明显变快。
易时陆看完所有资料,口袋里的怀表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多,戚云舒敲响他的门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提到吃饭,易时陆就来精神了,屁颠屁颠就跟着戚云舒去,不过表面看起来还是矜持的。
戚云舒边走边给他介绍:“这里是面诊与手术大楼,食堂是对面那栋的一楼,那栋楼是住院部,除了一楼是食堂,二到六楼都是病房,易医生你也被排了班以后要巡房,排班表我稍后会拿给你。还有那栋小矮楼,那是职工宿舍,你分配的宿舍也在那里。”
到了一楼,食堂很有年代感,人人都是用一种铁皮盒子装饭菜,不过菜色很好,每个人还能分到一块回锅肉。
易时陆努力维持着人设体面斯文地吃饭,时不时向戚云舒给他介绍的人微笑打招呼。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男人坐到他的对面,戚云舒笑着开玩笑:“贤书,今天那些太太小姐们没指定你陪同打针吗?”
被叫贤书的男人羞涩一笑:“云舒姐,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今天上午去育婴院给孩子们体检,刚回来。”
易时陆心想,这个人应该是个小清新圣母人设,他熟,这种人设一般相对安全,尤其在这种恐怖世界里,他们对队友都挺不错的。
戚云舒给他们两人互相介绍:“这是我们安平医院唯二的一个男护士,邵贤书。这位是院长前不久高薪挖过来的易医生,易时陆,他之前是在滨城大学费茵教授团队里做研究的。”
易时陆点头:“你好。”
邵贤书看着易时陆,浓重的眉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久仰大名,易医生,真是年少有为。”
易时陆假意推辞:“称不上什么年少有为,就是跟着导师做过一点临床研究罢了。”
戚云舒又招呼了一个人:“哎,意临,这边。”
“林意临,就是我刚才说的唯二两个男护士中的另外一个。”
林意临看起来就没有邵贤书那样的好脾气了,对着陌生人易时陆他没什么话,也没有主动与他打招呼,更是连一点笑脸都没。易时陆心想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应该不存在什么得罪他的情况,大概他本身的性情就是这样的。
戚云舒见怪不怪了,又连着招呼了好多人,过来。
“芳汀,来,这边,我给你介绍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