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瓦尔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那些谣言也是你散布的是吗?”安塞尔抬起眼睛,总是温和湿润的眼睛此€€时疲惫愤怒:“这场灾难,在你眼中是你夺权的仪式吗?托雷好€€歹还在尽力挽回损失,你却€€在挑拨阶级对立,煽动群众,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来就是来骂我的吗?”法瓦尔不悦地皱起眉头,将酒杯用力放在桌上。
安塞尔睫毛一颤,握紧拳头:“我是来请求您开仓放粮的。您有上千亩农田,只要拿出七成就能帮雾都所有人度过难关……”
“凭什么??”法瓦尔气笑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分给他们?除非,你来作证,证明托雷他就是通过谋杀女王夺来的王位,等亨利登基,我做了摄政王,我自然会把粮食分给他们。” 安塞尔沉默了,现在让他在法瓦尔与€€托雷之间选一个,他还真不知€€道哪一个会更适合当皇帝。一个昏庸无€€能,一个冷血无€€情。
“你又沉默!”法瓦尔突然暴怒起来,“难道在你心中我还不如托雷吗?我知€€道你难做,你以为我想为难你吗?可€€我没有办法!”
法瓦尔绕过茶几走到€€安塞尔面前,许久不见,他消瘦了不少,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样圆滚滚的,多了几分凌厉:“托雷太狠了,那天宫变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在西印战死的卡斯迈伯爵,所有人都被他杀光了!”
他以为托雷自大€€愚蠢,真正交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滴水不漏,手段狠毒,那天在场的几乎都是他派系的人,他却€€毫不留情地找各种由头一个个都杀光杀尽,只有一个例外……
“但凡我能找到€€别的证人,我也不想逼你……安,你明白吗?他连他的父亲€€€€大€€公都杀了,唯独留下了你!!”
法瓦尔现在也迷茫得不行,他对艾姆霍兹的打压也是因为他拿不准安塞尔究竟和托雷是什么关系了。托雷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情人,似乎对男女都不屑一顾,登基之后€€更是没有娶妻纳妾,他怀疑过两人是不是有私情,但是他又调查出安塞尔有一个同性的恋人了,难道托雷真是个情种,单恋也能一往情深吗?
“除了这个条件,怎样才能让你愿意放粮呢?”安塞尔面对质问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问道。
法瓦尔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抹了一把脸,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想出头,做英雄,我的粮食不是白拿的,展现一下你的诚意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安塞尔那双天真干净的琥珀色眼眸:“如果你跪下求我,我就答应你。”
在他印象中,安塞尔是非常自尊的人,从小就一直挺着背,扬着下巴,哪怕被辱骂了也会挺着胸膛站得笔直如同一个战士那样正面接下一击。他说这话,一来是气话,气好€€友都抛弃自己选择了托雷,威廉是这样,安塞尔也是这样。二来是想让安塞尔知€€难而退,也算是拒绝他的请求:他不可€€能开仓放粮的,只差那么一点,他要等托雷自己退位又或是被民众请下台,然后€€再€€像救世主那样巩固自己的统治。
但他没想到€€安塞尔听€€到€€他的无€€理的话,反而眉头舒展开,将手上的帽子雨伞放在地上,开朗地笑了起来:“那就提前感谢罗切斯特大€€人的慷概了。”
法瓦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天生玉骨的年轻贵族后€€退一步,撩开风衣下摆,背挺得笔直,就这样实实在在,干干脆脆地跪了下去€€,膝盖碰撞到€€地毯发出闷闷的声响。
没有半丝迟疑,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扬起,优雅明快,好€€像不是跪下求人,而是风度无€€限地旋入舞池。
“请求您……”安塞尔说着,就要俯下身€€子。
法瓦尔脸色苍白,也跪坐下去€€,一把托住安塞尔的肩膀,无€€措地吼道:“你要是这么高€€尚,为什么非要架着我?你自己不也有粮食吗,你自己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妍闪厅
“一个星期之前,我已经这么做了。”安塞尔的眼神不避不让,里面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是杯水车薪……”
“你把所有粮食都分出去€€了……?”法瓦尔大€€脑嗡嗡的,安塞尔握上他的手腕,掌心的温热让他好€€像被放在良心与€€野心的火上炙烤。
“不止我,卡斯迈庄园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雾都,已经到€€极限了……”
“我不知€€道……”法瓦尔有些呼吸困难,丽兹和伊莎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屏风,屏风内的身€€影摇晃了一下。
安塞尔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看过去€€,心中有了些猜测,手上力气慢慢加大€€,沉声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市场上哄抬食物的价格是谁指使的?”
法瓦尔茫然地皱起眉头,安塞尔一下明白了,垂下眼睛,嘴唇微微张开,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Sumithong tu esk uf yua o hevi…… "
法瓦尔的眼瞳猛地收缩。
这是他们小时候突发奇想整出来的密语,将所有的元音字母排序,然后€€都替换成下一个,最后€€再€€将主谓宾定状补全部打乱顺序。一开始听€€起来就好€€像另一门€€语言,但是久而久之,听€€习惯了也就能听€€懂大€€意,凭借着这一手暗语,他们四个人孤立全雾都其他的小孩。
法瓦尔很喜欢这个密语,但是随着和托雷的决裂,他们就没有人再€€用了。有时他和威廉提起,威廉打着哈哈说自己忘光了,反应不过来。
现在突然听€€到€€安塞尔说,儿时的记忆一下回到€€脑海,他声音嘶哑,极其不确定张了张嘴:“Yis,lostinong o em?”
屏风后€€面的人影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一下焦虑不安起来。
安塞尔紧紧抓着法瓦尔的手,眼睛亮亮的,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莫名其妙的单词,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大€€雨打在树叶上,又好€€像中世纪催命的咒语€€€€
“砰!”
猛地一声,屏风后€€面传来花瓶碎裂的巨响,不像自然掉落,倒像是人为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