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意,该死的一片好意!
若不是那老道,他何至于困在这副身子里,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废人一个。
玄鳞一拳砸在炕面,忍着怒意冷声道:“别叫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一个瘫在炕上、瘦得快成麻杆的人,却无端的有气势。
门被轻轻阖起,石阶上,几人接连叹了口气。
吴庭泽皱紧眉,沉声道:“大哥还是记不得事儿么?”
吴老夫人伸手揩了下眼角,啜泣着:“记不得!记不得啊!”
第二十一章
王墨走进屋,就见着那么个场面€€€€汉子侧瘫在炕头,软枕全都扔在了地上。
他紧着跑过去:“咋弄成这样了?”
忽然就听“咯吱”一声碎响,他低下头,缓缓抬起脚,半块儿碎玉正压在鞋底。
他来不及细瞧,慌着凑到炕沿边,俯下/身轻声问他:“爷,您是咋了?”
“咚”地一声大响,王墨只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扑进了个温暖的怀里。
玄鳞唯一能动的右手虚虚圈着人,他瘦到削尖的下颌骨抵在王墨的头顶,叹息道:“让我抱会儿,你说过给我抱的。”
王墨不大好意思,但到底没推开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啥,只知道身前的汉子难受着,他虽不明说,可他就是知道。
王墨抿了抿唇,伸着手臂,轻轻搭在玄鳞的腰上,不动声色地收收紧,也将人抱住了。
他埋头在他的胸膛子,瓮声瓮气地问:“咋了呢?能同我说说吗?”
玄鳞孤身一人惯了,世上万千事从来独自面对,他说不出口。
王墨瞧他不说话,揽在他腰上的手缓缓挪开,到了他唯一有知觉的右臂上。
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无声地安抚。
好一会儿,俩人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不言不语。
炕上暖和,身边人踏实,就在王墨闭上眼,快要睡着的时候,汉子忽然闷闷道:“我不知道吴庭川之前是什么模样的,可是人人都念着他。”
王墨用力睁了睁眼,自困倦里抽出身,他才进门儿的时候,前院儿的婆子同他说过,大爷遭了难,头撞坏了,记不得以前的事儿。
他想着,他说的该是这个。
王墨咽了口唾沫:“那不管以前、还是现下,不都是爷自己吗?”
玄鳞沉沉呼出口气:“那不是我。”
王墨听不大懂,他仰起头,茫然地瞧他:“爷,我没念过几天书,不懂你说的啥意思,可我就知道,你眼下这样,就挺好。”
玄鳞微微一愣:“挺好?”
他苦笑一声,他一个喜怒无常的瘫子,哪里好。
王墨轻轻“嗯”了声:“我觉得好,我阿姐嫁人那会儿我就想着了,往后自己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成。不要多大富贵,就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
玄鳞听着他的话儿,已经能想到那场面了,两人一炕一灶堂,满是烟火香。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觉得眼眶子热,心口子也热,€€€€€€€€间,王墨只感觉手腕子一凉,他低头去瞧,竟是个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