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想起今儿早出来得急,纸头子、钱袋和换下来的里衣放在一起了。
就要去找,一偏头,却见正在炕里头。
王墨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白。
好半晌后,他才缓过神,口中重重呼出了口气。
他心里头明白,吴家大爷既这般说了,定是会这般做的。
可、可是他走了,他咋办?
他尿得浸湿的褥子,后背连到大腿的腐疮,稀得没有几粒米的饭食……他走了,谁管他?
王墨咬了咬牙,手攥成拳头又放开,放开又攥紧,直到手心里一片汗,才下了大决心的道:“我、我家拿了四十两银,我、我拿了八两。银子用了,我身上就一两了,走了……还不上。”
玄鳞轻嗤一声:“不用你还。”
王墨一愣,不知道该咋回,他喉咙口子发堵,唇角起颤:“那等你、等你后头好了……我、我就走。”
玄鳞掀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又重重闭上了。
忽的,一道细声钻进耳里:“我、我会好生待您的。”
又是这句话。
可不知道为啥,玄鳞心口子那片地方,一股子麻。
第八章
吴家有专门的医者,不到半个时辰,薛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吴庭川刚被救上来那会儿,活死人似的昏迷了小两个月。
一口气吊着,咋都醒不过来。
吴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一掷千金求请天下名医。
那时候,吴家的门槛子都要给人踏破了,却是谁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跳神、泼狗血,喂香灰……可是€€人。
还别说,吴庭川真就睁眼了,只是撞坏了头、记不得事,连带着身子都瘫住了。
可不管咋样,人到底是醒了。
吴老夫人便疯魔了似的,再不信什么劳什子的大夫,成日里求神拜佛。
若非如此,吴家大爷那背后头,也不至于烂成这样都没人知道。
意料之中的,薛大夫还没迈进门,就被玄鳞凶了出去。
老头子站在门口直摇头:“讳疾忌医啊讳疾忌医,吴家这位爷还是老样子,半点不听劝。”
他唉声叹气,正瞧见立在一旁的王墨,捋了把胡子,笑道:“哎小公子,要么你来劝吧。”
王墨抠着衣边的手指一顿,茫然地抬起头:“啊?”
他其实想说,吴大爷真犟起来,他也不得行,这不方才同他闹了气,便不肯趴了,就那么挺尸似的躺着,也不管背后头烂成啥样了。
可没法子,薛大夫愁得直捋胡子,他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
炕头子,玄鳞还为了王墨三年的事儿计较,他说不清楚为啥,反正一想起来,心口子就堵得慌。
可他一个瘫子,从胸脯子瘫到脚趾头,就一条右臂是好的,能干啥?伺候他三年,就是耽误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