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很快,她便想明白了,王娥伙着程铁柱,拢共才俩人,王家这屋里头,可都是她家的亲戚,她怕个甚?!

秦秋霜稳住脚,定了定气,指着王娥的鼻子就骂起来:“小贱蹄子,八百年不回来,回来就耀武扬威,谁给你的狗胆子?!我可是你娘!”

王娥红着眼:“我娘?我娘是王陈氏,葬在王家祖坟,你算哪门子的娘?!”

院里头媒婆、轿夫、本家的几个亲戚都在,秦秋霜立不住威、挂不住脸,眼见王娥要进门,生怕她搅和了婚事,急得边跺脚边朝院里喊起来:“都瞧啥呢!还不快过来拦人!”

一阵急促脚步声,秦氏娘家的几个亲戚婆子全都跑了过来。

不消片刻,便将不多敞阔的门口子堵得严严实实。

秦秋霜站在最前头,一把嗓子磨刀似的刺耳朵:“不管你认不认,王家也是我说了算!你个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王娥唇边发抖:“我在这里长到二十岁,到如今却是门都进不得了?!”

婆子们见这瘦弱妇人一点儿不肯服软,登即变了脸色,作势撸起袖子、轮圆膀子。

程铁柱怕王娥挨了欺负,挡在她前头,脸面绷得死紧:“你、你们想干啥!我和阿娥打、打家里头过来,冒、冒着风雪行了三、三天两夜,半刻没、没敢歇。好、好不容易到了娘家门、门口子,咋还进、进不得……”

程铁柱天生口吃,平素里不咋肯说话,要不是气急了,还得憋着。

可他话儿还没说完,秦秋霜便吊着眉毛讥嘲起来:“舌头都捋不平顺,还想搁这儿吵架了?!”

一被人笑话,程铁柱挺魁实的身子忙往后缩了起来,耳根连着颈子起了一片红:“我、我没有……”

秦秋霜却不依不饶,手叉腰的骂起来:“那你杵在门口子作甚?!混蛋东西!”

婆子们仗着人多势众,跟着虚张声势地啐他:“你干啥?还要打人啊?”

附和声嘈乱四起:“我们可是长辈!你还要打长辈不成?!真是反了天了!”

“哎呦天杀的!老婆子我做的什么孽,要被人这么作践呐!”

“你打我吧!打死我吧!”婆子拍着大腿,仰天嚎哭,“苍了天哎我不活了!”

程铁柱那大个块头子被指着鼻子骂,气得浑身发抖,却再不敢乱动一根手指头。

如此,婆子们更是肆无忌惮。

王娥才往前走了两步,人群便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为首的胖婆子一脸横肉,不由分说地钳住了她细瘦的胳膊。

王娥拽不出手,脚下一乱,只听“砰”的一声响,重重摔在了地上。

冬日的大地,还覆着半化的泥雪,就算前夜拿扫帚清过一遍,可还是泞。

这一屁股摔下去,本就不多干净的棉袄登时洇湿一片,灰黑的雪水直往棉里渗。

王娥摔得发懵,好半晌缓不过来劲儿,连程铁柱拉她都没反应。

忽然,院子里一阵噪响。

惊叫声连天€€€€“天爷哎,快拦住他、快拦住他啊!”

王娥抬起头,就见王墨冲开人群,正发了狠地往轿子上撞。

凛冽的朔风打着喜轿,刮得红艳艳的轿帘随风鼓动,王墨的手紧紧抓着轿杆,声音嘶哑:“就算你们现下拦得住我,便不怕我送亲的路上死在轿子里吗?!”

“呸呸!大喜的日子可说不得这话!”媒婆急得两手直拍大腿,“天爷!天爷!你这是要做甚啊!”

冷风刀子似的刮着脸,生生的疼,王墨慢慢转过头,看去大门口子的两人,一字一句道:“让我阿姐进来。”

拦门的婆子们谁也不肯让,媒婆急得直跺脚:“好些个人呢,还看不住他俩?!快放人进来吧!别再误了时辰!”

婆子们互相瞧了半晌,一阵杂乱脚步声,终于让出了一条窄路。